西南王白牧溪未按照规矩上书请奏,便带着他那身份神秘的暗卫连夜返回西南。得到这消息,李玄烈手中杯盏捏成残片,稀稀碎落一地。

昨夜之事是何人所为已再明了不过,想必这西南王心虚难掩故而逃之夭夭,连宫中的两个儿子也顾不得。

惧于李玄烈暴怒之态,身为罪魁祸首之子的小世子们抱着对方瑟瑟发抖,二人仰起的小脸上糊满泪水,不敢泄出一点儿声音。

李玄烈斜了俩小孩一眼,瞧不出是喜是怒,仅良久不语。

他虽恼白牧溪此人,倒也不至于迁怒到两个懵懂孩童身上。只是还不曾想到个法子治一治这西南王,却先闻到一股子尿骚味,李玄烈脸一黑猛然转头,只见小世子脚下流出两道蜿蜒黄水,再看那裤裆里,果然兜着一片尿湿。

“……”李玄烈面色难看,唤来宫人后冷冷甩袖而去。

李玄烈还欠着刘玳一个解释,可此时二人远隔千里,从中又有重重繁杂琐事阻隔,想要再见一面,怕是难上加难。

而他虽有意借南巡之名去寻刘玳,可小太子体弱多病不宜远行,如若留在宫中李玄烈更也舍不下。

尚在烦恼中,这几日朝中忽又多了一大事,这位当朝天子便再无多余闲心。

月初,突厥使臣来京。

自边地一战后,元气大伤的突厥便安静了整整五年。他们的老可汗在战争结束后的第三日,因听闻长子战死的噩耗气急攻心猝然长逝,此后突厥国内又经历一场长达两年的夺位之争,最终由当初最不起眼的四王子获得王座。

如今突厥的王,名叫阿史那椎。

说起来,他与刘玳也有一段渊源,他的同母胞妹,阿史那骨,曾迫不得已应下突厥大王子胁迫,以身体与青春为代价,改名换姓成孙沉月,进入刘唐后宫成了刘玳的宠妃,从此便以突厥细作身份深埋于中原内陆,即使刘唐灭亡依旧陷于京城漩涡。

直到刘珠出现,欲借她的手与突厥合作,这枚突厥棋子才终于发挥出了她最大的作用。

五年前的宫变与边地之危,少不了细作阿史那骨的推波助澜,只是万事平息之后,她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似乎无人记得她,也无人去找寻她。

而突厥的新可汗,阿史那骨的哥哥,他不似已逝的父兄那般野心勃勃,也不同胞妹的诡计多端,他赞成于中原人的中庸之道,更爱“以和为贵”。

上位者总不会缺少手段,可阿史那椎即位之后却没有再臣服于突厥人血脉中天生的野蛮,他不急于以一场新的战争来证明新可汗的力量,更不愿仅凭所谓的草原血性来征伐四方。

相反,他深知突厥与大齐的悬殊之别,也谙于韬光养晦之略,于是力排众议,选择了与大齐议和。

而弱者的议和,当然是要付出代价。进贡必不可少,三年来,年轻的可汗极为守信,每至春日亲派使者,向大齐皇帝献上北地最珍贵的宝物。

今年的宝物尤显珍贵,从突厥护送至京城足足花费数十月,而这历年来最为贵重的贡品,却是如今突厥唯一的公主。

“雪颜公主是突厥第一美人,更是我们的福星,在她出生的那一日,连月干旱的草原上降下一场期盼已久的瑞雪。我们可汗说,只有最美的女人才能配得上大齐最尊贵的陛下,望我们幸运的公主能有此殊荣来服侍您……”

使臣滔滔不绝地夸耀着公主,李玄烈审视的目光却丝毫不见怜香惜玉。

垂珠轻纱又怎会遮住这位雪颜公主的绝世容貌?仅露出一双眼便足够有摄人心魄之力,而妩媚之姿兼容清纯无知,懵懂美人最能引人怜惜。

为私为公,没有君王会拒绝献上的美人,李玄烈却仍是捉摸不透的冰冷神态,他并多说什么,只指了一间宫殿,请人暂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