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蔺川做了一宿的梦。

谢景和在他的梦里走来走去,一会儿让他夹着胳膊,一会儿举着毛巾把他搓来搓去,一会儿又往他嘴巴里塞东西,简直忙碌得不行,时不时还趴在他的身上,拖着尾音道:

“……放开我啦。”

“我要去换床单,太潮了。”

“你先躺在沙发上休息,乖乖的哈。”

“搞定!”

“可以回床上了,动作慢点。”

俗话说得对:梦里都是反过来的。

面对此情此景,时蔺川深以为然按照常理来说,现在趴在上沙发上动弹不得的人应该是谢景和,而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人应该是自己才对,并且还要应付对方的粘人举动。

梦境很长,即将结束了。

时蔺川不情不愿地闭上了眼,感受到眼睛上方覆盖着一层冰冰凉凉的柔软布料,谢景和的手一下下地抚摸着他的颊侧,他忍不住稍稍侧过脸,在对方阻拦的话语中,吻上了掌心那道疤。

谢景和的指尖微蜷。

紧接着,他听到男人鼻音深重地道:“都说什么‘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谢景和,我好像是有点想你了。真烦。”

谢景和哽了一下。

他顿了很久,轻声问:

“蔺川,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不再推开我呢?”

好半晌。

男人枕着他的手掌,本就模糊的意识在吃过退烧药后似乎变得更加模糊,连吐字都有些含糊了,“可是,我……”

“我给不了你想要的婚姻和爱。”

“你迟早会对我失望。”

“迟早。”

·

漫长的夜迟早会过去,太阳升起来。

近日来,铜城的天气愈发干燥寒冷,晨曦用尽全力破开铅灰色的浓云,将整个世界的明暗度上调了几个数值,灰冷色调的城市被抹上了一抹亮橘色的光彩。

某间中高层公寓却仍旧昏暗。

尤其是卧室。

窗帘紧闭,光线被阻隔在外,只朦朦胧胧地显示出床上那两道拥在一起的颀长身形。床头柜上摆了个小水盆,毛巾不见踪影。

毛巾在时蔺川的眼睛上。

时蔺川醒了已经有一会儿了。

他正在思考。

被病毒侵袭的脑子终于恢复了正常,储存记忆的海马体正向主人展示着完整的短期记忆,而此刻他怀里的温度,象征着昨夜那场忙碌且混乱的梦境,并不是自己以为的梦境

也就是说,

怀里这个谢景和,是真的谢景和。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时蔺川的脑子宛如走马灯一般,飞快闪过昨晚自己在谢景和面前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情,以及对方的种种反应……

忽然就不想醒过来了。

时蔺川:“……”

老实说,他不是一个在乎外界目光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在综艺节目上毫不遮掩自己不做人的一面了,但科学表明,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度的。

时蔺川觉得自己触碰到了终极。

就在这时候。

怀里的人忽然动了动。

时蔺川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忍不住有些庆幸此时自己的眼睛上还有一块‘遮羞布’,紧接着,他就听到谢景和发出了一声略带困意的轻呓,仿佛在疑惑自己怎么睡着了。

下一瞬。

这个将醒未醒的人猝不及防地一抬手,掀掉了时蔺川眼睛上的纱布,准备继续给男人进行冰敷。

时蔺川:“……”

两人四目相对。

时蔺川的眼睛不再干涩,清晰地看到谢景和愣了一秒,然后脸上绽放出一抹很开心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