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现在好像已经是最糟糕的局面了。

谢景和如此想着,目光一点点地上移,同时极其缓慢地抬高另一只手臂,想要摸到可以借力的地方,然而轿厢裂口的边缘离他太远了,指尖绷直了,还差近一厘米才能碰到。

碰到也没用。

边缘曲折锋利,握都握不住。

而时蔺川……

大概没办法将他凌空提起来。

他太重了。

不知道过了几秒,还是几分钟。

谢景和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却突然感受到一阵微弱但持续的震颤顺着男人的手掌,透过布料,传递至他的小臂,最后再顺着脉搏,钻入了自己的心脏。

“……”

头顶的男人像是一张绷到极致的弓,头发丝似乎都在使劲儿。他凭借单手的力量硬生生拽住了一个悬空的成年男人,可人的生理是有极限的,因此透支的身体正在朝主人疯狂抗议。

累了、痛了、快要拉不住了。

气温低得可怕,男人出了满头的汗。

豆大的汗珠顺着引力往下坠,无人拉扯,眨眼间便寻不见。

谢景和努力保持冷静,不想给男人添加更多的负担,余光却恍然瞥见对方腰间安全扣的基座在刚才的撞击中也有了一定的损伤,或许是因为负重过深,那道破损口正在一点点扩张……

紧接着,他违背了男人的命令,低头往山脚下看去。

万物苍白而皎洁。

穿着亮橘色制服的救援队员终于赶到了。

十几个橘色人影正带着阻力网和未充气的救援垫飞速赶来,却跟情况最危机的两人仍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太远了。

谢景和仰起脸,只听到男人无比沉重的呼吸声,视线再次扫过对方腰间那条愈发变形、看起来坚持不了太久的安全绳扣……

“…嗬,嗬。”

时蔺川的脸和脖子涨得通红,眼底出血。

时间失去概念。

他只是觉得自己的身体与灵魂似乎快被撕裂开了,又痛又累,每一个细胞都在大声地催促着……

放手。

放手啊!

时蔺川充耳不闻,背弃了本能。

他对谢景和说,

“别放手。”

他又对自己说,

“别放手。”

倏然间。

他好像听到谢景和在说,

“……没关系的,你可以放手。”

这人终于学会了听话,双眼紧盯着自己,没有再四处乱瞟。他的嘴巴微张,呼出一口热雾,随口抱怨似的说着,

“我太重了。”

时蔺川瞪着人,声带似乎也紧绷。

“闭嘴!”

……谢景和算是走好运了。

谁让他现在骂人都没力气。

可这个傻子还不肯消停,神情怔忪,一个劲儿地盯着自己看,视线片刻不移,像是想要铭记什么,又像是想要告别什么,然后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废话。

也可能不是废话。

但时蔺川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因为耳鸣声实在太尖锐了。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

下方传来数道嘈杂的喊话声,英文里夹杂着零星几个别扭的中文字眼,时蔺川深陷一片空泛的恍惚中,似乎又听到谢景和旧话重提。

这一回,他的声量很大。

“蔺川!”

“蔺川放手啊!底下有气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