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充斥着嘈杂的声音。

惊慌在蔓延。

偏偏在这紧张时刻,天空居然悠然地下起了小雪。

每一粒雪花都轻盈极了,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托举着它们,使它们安闲地沉浮飞荡,仿若风中的精灵,围绕着两人旋转降落。

时蔺川莫名感到讽刺。

谢景和跟他紧挨,微翘的发丝搔动着他的下巴。时蔺川忽然扯了扯嘴角,一声轻笑被他从嗓子眼里挤了出来,“谢景和,你好像快要被我害死了……”

沉默几秒。

那人闷声应道:“不要乌鸦嘴,我们很快就能下去了。”

不知道到底谁才是乌鸦嘴,就在谢景和说完那句话的下一瞬,远处滑雪场的人群中突然异口同声地发出惊叫,其间夹杂了几个带有浓重当地口音的单词。

但时蔺川已经无暇关注了。

“哧呀…!”

伴随着少年惊惧的叫喊,左侧缆绳终于彻底断开,仅剩的右侧缆绳不堪负重,被整条索道上的轿厢与乘客拉得稍稍下落,宛如一条挂满了琥珀坠子的项链。

坠子里头封存着无法逃脱的活物,每一张脸都写满了诧然和恐惧。

时蔺川以为自己会是例外。

然而,刹那之间。

前面那对父子乘坐的轿厢毫无预兆地失了控,仿佛被命运之手轻轻一推,猛地往下滑落,以惊人的速度和质量飞速撞上他跟谢景和的缆车轿厢!

“砰!”

惊叫从每一个方向传来,此起彼伏。

可时蔺川什么都没听见。

他只听到了一阵尖锐的耳鸣自身体深处冒出来,眼前的景象仿佛被施加了延时魔法,每一秒都被切割成漫长的不等分画面,像是电影里的慢动作镜头。

他看到雪花遭到冲击,齐刷刷地掉头逃离。

他看到透明的防护罩碎裂了一角,门框被撞得变了形,整块玻璃门从半空中掉落,而谢景和腰间的绳扣被甩断,他空白的表情在时蔺川眼前飞速闪过,整个人便猝不及防地往下坠……

重力拉着他的脚,用力拽!

时蔺川什么都没有做。

他以为自己什么都没有做。

直至瞬息片刻。

一阵来自臂膀的剧痛将他唤醒。

“……抓紧我。”

时蔺川的思绪空白了一秒,由于浑身用力过度,青筋爬满他的额角与颈侧,以至于说话都变得困难,需要咬紧牙关,再从唇缝间奋力地退出来。

“别放手!”

眼下的情况却跟他所说的话截然相反谢景和以一种很危险的方式悬在半空,他的表情凝滞,瞳孔急剧收缩,而时蔺川正用一只手拽着把手稳定自身,另一手则牢牢攥着他的小臂,指关节紧扣。

点点血色飞溅而下,看不清来处。

刚才的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被撞碎的玻璃碎片宛如杀伤力极大的刀片,不分敌我地往两人身上刺,好在天气寒冷,两人穿着厚实,可面部却没有任何保护措施……

谢景和只看到一块刃形玻璃往男人裸|露在外的脸侧扎去,下意识地松开了环在对方腰间的手,替男人挡了一下。

比疼痛更快袭来的,是坠空感。

只一秒。

……时蔺川抓住了他。

男人的眼镜在刚才的撞击中掉落,五官再无遮掩,清楚明白地落入谢景和的眼中。

大概是因为肌肉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从而导致男人现在的表情相当难看,不见一丝平日里的冷漠与淡然,甚至有些扭曲,那双狭长眼瞪得很圆,眼珠子像是快要掉出来。

他眼底的毛细血管破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