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氏带着女?儿,寻了家客栈安置下来,便去?找人写?状子。
她其实是会写?字的。
当?初在万家,庄夫人让她去?侍奉万老爷,她性子有些木讷,但?是万老爷其实并不在乎,因为她足够漂亮,温香软玉,红袖添香,万老爷曾经教?过她写?字。
但?是此时此刻,温氏不想,也无法再去?回忆那些过去?了。
状子拟了出来,她鼓足勇气,往京兆府去?了,投了进去?,却是泥牛入海,再无音讯。
温氏还以?为是状纸途中?失落了,又递了一次,这一回,京兆府有了反应。
连审核都没有,便给她定了一个诬告的罪名,要将她收押三个月,以?儆效尤。
温氏慌了。
她并不是怕坐三个月的牢,为了伸冤,她连死都不怕。
但?是九九……
如果离开三个月,九九怎么办?!
温氏慌了,一个劲儿地给人磕头,磕得头破血流。
几个差役冷眼瞧着这个两鬓花白?的女?人,最后也觉得没意思,商量着说:“算了,打上二十板子了事?”
另一个大?概是能做主的人说:“好。”
那就打吧。
结果打她的差役吃了一惊,因为打到十个板子之后,她忽然间吐出血来了。
那鲜红的血色,染红了她散乱下来的斑白?的头发。
差役不由得议论起来:“她不会死在这儿吧?”
另一个说:“赶紧给抬走,抬走!”
外边天阴沉沉的,要下雨了。
温氏被抬了出去?,丢到了京兆府外,寻常人看不见的地方。
下雨了。
好大?的雨。
温氏晕厥过去?,复又醒来。
她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在发烫,发热,可过了会儿,又觉得好像是错觉,因为从头到脚,每个地方都在叫嚣着冷。
温氏知道自己发烧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头脑居然很清明?。
她瘫软在地上,像一头垂死的什么动物,胸膛起伏着,看着不远处京兆府门外的那头狴犴石像。
温氏忽然间觉得很悲哀。
她记得有人跟她说过,狴犴是能够明?辨是非、秉公执法的神兽。
温氏流着眼泪,说:“狴犴啊狴犴,你?真的能明?辨是非吗?”
“我这一生,从来没有做过坏事,为什么会这么苦呢?”
……
温氏不知道在那儿躺了多久,也不记得自己最后是怎么回到客栈的了。
因为那十板子,温氏的咳血病更重了,头发也掉得厉害。
她快要死了。
温氏其实不怕死,比起这漫长的苦痛来说,死亡这个字眼,叫她觉得安宁。
她只?是放心不下九九。
一个漂亮又心智不全的女?孩子,该怎么活呢?
事情?的转机,是一个多月之后,温氏无意之中?听见人说,礼部尚书?万沛霖府上修建了一座名为春晖堂的建筑,那是万尚书?用来纪念和缅怀他的生母的。
温氏倏然间怔住了。
很久之后,她才小心翼翼地去?问?:“万尚书?为什么要修建春晖堂?”
那两个谈话的人有些不耐烦地看了过来,见是个上了年纪的苍老女?人,脸上稍稍和缓一点?:“不是说了吗,是为了缅怀他的生母。”
“噢,噢。”温氏接连t?应了两声,又向那二人称谢,脸上终于有了一点?光彩。
她心想:那个孩子会让人修建春晖堂,可见,多多少少也是记挂着她这个母亲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