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夷?”

余逢春跟着蹲下去,与跪在地上的邵逾白对上目光。“怎么了?”

碧色衣袍落在地上,刚刚好搭住玄色衣摆的一角,邵逾白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有段时候了,竟然看到这一幕都能心生波澜。

他低声道:“徒弟有罪,特请师尊责罚。”

见此,余逢春问:“你何罪之有?”

邵逾白道:“杀伐太重、叛逃宗门。”

余逢春说:“这不算罪。”

他注视着邵逾白,目光平静淡然,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清晰明白,足够人听清楚并凿刻心中。

也让邵逾白知道,他是真的不在意。

闻言,邵逾白怔怔地抬起头。

“……不在意?”他颤抖着问。

当他是明远时,邵逾白曾借着躯壳的耳朵听过很多次,余逢春说不怪他,可当赦免真正来到面前的时候,他还是不可置信。

原来师尊心中一直是眷顾他的。

余逢春点点头。

于是数百年的艰难困苦似乎可以在这一瞬间彻底释怀,不再流连。

但邵逾白还是没有站起身。

因为他的罪孽有很多,最深重最可悲的那个他还没有说出口。

他也不会说出口。

他含着忤逆的果子,胸口生长着不伦背弃的枝条,他是人魔混血,本就脏污,而这份注定不容于世的感情,则更是让他堕落肮脏到深渊中,若他身死,那万丈高的生死之后真有审判他的人,那一千万根银针扎入灵脉,都不能赦免分毫。

邵逾白只求师尊不要发现。

穆神洲峰主清风朗月、干净洁白的一生,实在不需要再添一桩由他亲手创下的耻辱。

“……”

见他沉默不语,蹲在对面的余逢春似乎明白了什么,目光流转间,轻而又轻地在邵逾白的手背上点了一下,随后握住他的手。

他沉声道:“你心里有自己的主意,我知道,也明白。只是既然这几百年你没有放弃我,为师自然也不会放弃你。

“种种艰难险阻,只要你我师徒一心……”

不知是不是错觉,当余逢春提起“师徒”二字的时候,邵逾白的指尖哆嗦了一下。

0166:[你再多说几句,他的心可能就死了。]

在自己情窦初开的徒弟面前,一遍又一遍地提师徒伦常,跟往人家心里捅刀子有什么区别?

余逢春:“……”

那不说了。

他松开手,转而托住邵逾白的手臂,强行把他扶起来。

邵逾白顺着他的力道起身,仍旧一言不发。

这孩子以前就是这副沉默寡言的样子,现在也没变。

但余逢春知道他心思多得很。

“如今都是魔尊的人了,”他笑道,“不要动不动就跪。”

余逢春不想承认,但邵逾白刚才那一下子确实把他吓得不轻。

邵逾白道:“你是师尊。”

徒弟跪师尊,天经地义。

“好吧,”余逢春点点头,果断转移话题,“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说罢,他扯扯邵逾白的袖子,带着他走到明远面前。

于是一缕元神说话的躯壳与本尊面对面。

而余逢春站在他俩中间,略微仰头比划了一下。

“居然真的一样高。”他道。

邵逾白:“……”

在躯壳里待着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但甫作为另一个身份与它面对面,邵逾白越看越觉得这具躯壳一无是处。

见他迟迟不说话,余逢春在他胳膊上敲了一下:“明夷!”

邵逾白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