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逾白笑了。

“先生嘴里的话,可不能当真,如果先生一定要我解开,发个誓怎么样?”

余逢春眼眸一动,问:“什么誓?”

“先生就发誓,如果我解开镣铐后先生离开,那绍齐就迎来十年大旱。”

十年大旱,百姓必定颗粒无收,战乱将起,饿殍遍野。

邵逾白作为皇帝,非得吊死在太庙门口才能谢罪。

余逢春真是被他拿捏住了命门,咬牙想再抽逆徒一巴掌,看着邵逾白脸上的红肿,却迟迟无法抬手。

他恨声道:“枉为君子!”

面对他的咒骂,邵逾白却只是笑笑,半点没放在心上,柔声道:“先生勿怪,方才学生只是一时冲动,万不该拿黎明百姓的生计性命赌咒,待会儿就去祖宗排位前罚跪只是虽然世间誓言少有应验,但拿来测一测真心,还是很好用的。”

他低下头,细心搅拌着碗里的汤药,陶瓷碰撞间声音清脆。

他说:“先生脖子上的伤,要好好敷一下药,我已吩咐太医院去调配,今天晚上就能送来。”

余逢春:“不用。”

邵逾白闻言皱眉。

“你为何如此不把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他问。

“昨夜吐血,你说没必要,今天昏迷,你说没必要,你差点被那疯子掐死,还说没必要余先生,在你眼里到底什么是必要?”

这是说了这么久以来,邵逾白第一次有生气的意思。

可转瞬间,他又将怒气压了回去。

“喝药吧,先生。”

死里逃生的皇帝,不比余逢春脸色好上多少,眼睛极黑,面色却极白,仿佛漂白后的宣纸上滴染墨痕,仍然散发着大病初愈的死气。

可与之相反的是,他的眉眼间却溢满了无限的生机,望向余逢春的眼神也不像曾经那么厌倦疲惫,总是温柔的,渴求的,含着笑的。

仿佛那块在他身上长了很久的假皮被硬生生撕扯下去许多,露出八年前那个少年的依稀模样。

余逢春透过血肉模糊,看清了此刻邵逾白的偏执和疯狂。

邵逾白这时候看着好像胜券在握,好像有自信把余逢春拿捏在手里,但实际上,他所有的筹码都脆弱得很。

余逢春若是不配合,执意要走,那邵逾白只有崩溃这一条路。

无奈从心中叹了口气,余逢春抬手夺过邵逾白手里的药碗,一饮而尽,尔后将碗扔进他怀里,往床上一躺,背过身去。

“滚!”

见他喝了药,邵逾白脸上的笑顿时就真心实意起来。

弯腰替余逢春掖好被子,他轻声道歉:“本该陪先生解闷,但有很多事要我处理,等我料理完,再来陪先生。”

他说得温柔恭顺,但余逢春却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什么。

他撑起身子,偏头看向邵逾白。

“现在?”

见他如此反应,邵逾白面上的笑更深,他就知道,先生不会不管自己。

“现在很合适。”他说,“这样再过几日,天气暖和了,我可以带先生出门踏青。”

余逢春心情复杂,盯着他看了好久。

邵逾白对视回去。

沉默片刻,余逢春说:“……小心顾佑,他是军人出身,家中必定圈养私卫,万防此事泄露回秀州。”

邵逾白点头:“学生明白。”

说罢,他便站起身,快步离开大殿,背影挺拔修长,不见丝毫颓势。

仿佛余逢春的出现,像一把火,直接将他身体里畏顿许久的生机重新点燃。

即便将死,邵逾白都敢为了余逢春拼一把,更何况是现在。

望着消失在殿门口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