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姿势,看着就很累。

或许是从没体验过被人守着的感觉,第一次从医院醒来,身边却有人陪着的沈霜见心中微动,悄悄垂下了眼睫。

刚才手指微动的弧度,到底还是将沈斯闲从睡梦中惊醒了。

他有些慌张的抬头,全无困意的朝着沈霜见的方向看去。

于是,沈斯闲又重新得到了沈霜见幽幽望来的眼光。

没有什么清冷,脆弱,疏离。

有的,只是沈霜见充满倦怠却又满是信任的情愫,它流转在沈霜见的浅色的眼瞳中,满是可怜。

“霜见,你…醒了?”

沈斯闲突然有些愕然,喉咙发酸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在沈霜见的印象里,沈斯闲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喜怒无常,易躁易怒了。

他好像平和温柔了许多,不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不再让沈霜见感到害怕,不安,紧张,或者是寄人篱下的不适。

沈霜见能感觉到从他的神情里遮掩不住的担忧和关心。

所以本就泛着涟漪的心里更软,沈霜见舒展倦怠的眉眼,嘴角也轻轻勾起一抹微弱的弧度。

“兄长,对不起。”

此刻的沈霜见,是新雪融化后的早春三月,带着刺目的美丽,是不曾有过的人间芳菲。

沈霜见柔柔的望着他,小声的道歉:“麻烦你了,要照顾我,很累。”

不应该是这样的。

沈斯闲不知为何,竟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感动。

他看着目光真挚的沈霜见,却只浓厚的感受到了一股无力。

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明明沈霜见现在就很难受,很害怕,很不安,很委屈,那又为什么要强迫自己去善解人意?

他明明可以皱着眉跟自己撒娇,明明可以恐惧的寻求安慰。

可就这样想着想着,沈斯闲却又突然知道了答案。

原来沈霜见在自己面前,一直诚惶诚恐。

是他的错。

沈斯闲垂下眼眸,不发一言的将头抵在沈霜见的枕边,两人的头轻轻靠着,像两只亲昵依偎的小兽。

“霜见,是哥哥错了。”

沈斯闲紧紧握着他的手,仿佛要将过去很多年缺失的爱意,借着娓娓道来的话,一次讲清。

“我们是唯一的亲人,不管有没有血缘,我都是你的哥哥,因为我从来不曾真的恨过你。”

“我也是第一次做别人的哥哥,并不熟练,尚且懵懂,可我从来没承认过,几个月前,我看见你睡在沙发上,很清瘦,很可怜,和在外面意气风发的我完全不同。”

沈斯闲的剖白,带着最柔软的直白,一点一点渗透着沈霜见的心。

“于是我终于意识到,我们两个其实才是最应该相互取暖的可怜人。”

“你很柔软,很善良,也很麻烦,我一次次的被你麻烦,从最开始的不耐和不得不,到后来的心疼和心甘情愿。”

“我总想和你保持距离,体面的维持自己的严肃,好像只要这样,自己就没有背叛母亲,也没有原谅父亲,更没有否认过去的自己。”

“可我总是想对你好一些,再好一些。”

“因为你总是在迁就那个不称职的哥哥,即便他曾有过轻蔑,冷漠,漫不经心,你也从没有怪过他。”

“你还是那么相信他,只因为一层飘忽的血缘,你总是承受着他的善变和没来由的易怒,然后蜷缩着,把自己保护起来。”

沈斯闲的头靠的很近,所以他说话的每一个气音,每一声颤抖,沈霜见都听的清清楚楚。

记忆里的一切在逐渐的瓦解,沈霜见终于意识到,他好像已经抱着自己,一意孤行的前进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