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心里清楚,杀母之仇刻骨铭心,她永生永世不可能放下。无论前路如何凶险,他们兄妹必须回去了结这场孽债。
她心意已定,不苟言笑地认真谈判:“亲兄妹明算账。这是搏命的功业,你许给我什么报偿?我将来出家,没有驸马。若想女冠男戴,把我的功劳计给哪个守门的小子,那休想我出手。”
“外人总是外人。安排他们是想让你分分心,免得整日哭丧着脸。生育的风险难以预料,就算出家,你也一定要留意避孕。”
李元瑛从怀中掏出一枚质地温润的玉梳,递给宝珠,作出了自己的承诺:
“你与我,共天下。此‘二圣’绝非民间淫祀,是朝堂并肩,宗庙祭祀,永载史册。”
宝珠接了过来,那是她当作帅印、刻有万寿字样的玉梳,如今摔坏的缺角用黄金补上了。
明知一场血战在所难免,可她还是忍不住嗔怪:“阿兄,你还好意思跟我数落七郎好赌。无论兵变政变,输了毒酒白绫,身首异处;赢了背负逼宫罪过,日日天不亮起床上朝。赌命、赌国运、赌天下,你才是世上最疯狂的赌徒。”
李元瑛闻言微微一怔,片刻后展颜一笑,顷刻间春日雪融,艳光浮动,夺人心魄。
“的确,我赌得比她凶得多。”
作者有话说:
《新唐书·张弘靖传》河朔旧将与士卒均寒暑……俗谓禄山、思明为“二圣”乃发墓毁棺,众滋不悦。
这段记载是公元820年,距离安史之乱已经过去六十年,州人依然崇拜安史二胡。或与中原有利益冲突,或地处边疆风俗胡化,总之当时幽州的意识形态已经与中原王朝大相径庭。
进奏院:约等于各个藩镇在长安的“驻京办”。
第223章
与宝珠谈妥之后,李元瑛开始筹备,连续数日与心腹们闭门密谋。谋反本就是九死一生的险着,无人能确保万无一失。只能反复推敲细节,尽量周密部署,以应对各种意外变故。
霍七郎很快察觉自己被排除在计划之外。就算议事时她在旁值守,也没人提及她需要干什么。
但她听明白了,李元瑛并不打算发动战争,让几十万人打个血流漂杵尸横遍野。而是选择押上兄妹俩与心腹的性命,秘密潜入长安,用最小的代价争夺皇位。这等孤注一掷的豪赌,就算赌场老手见了,也不免心惊肉跳。
应该在他们起事之前离开吗?霍七郎有些犹豫。她不想看见他美丽的头颅挂在城门上示众,可也不愿再度卷入朝堂的血雨腥风。
夜深了,心腹们带着命令一一离去。李元瑛给了他们提前安置家小的机会。
宝珠提议与兄长小酌几杯,无论是生是死,趁着最后的时光,说些兄妹间的体己话。
霍七郎知趣地退下了,自去侍卫长屋里过夜。寝殿内仅留下兄妹二人。
自中毒后,李元瑛就再没有碰过酒,如今也只能在屠苏酒中掺些水,浅尝几口。
经过一路风雨磨炼,宝珠的胆识虽大有长进,却也深知此行凶险,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索性放开痛饮,一醉方休。
二人聊起关于母亲的回忆,以及各种儿时趣事。宝珠醉眼朦胧,说道:“你近日提到我小时候的誓言,我绞尽脑汁也没能回想起来。不过,倒模模糊糊想起一件怪事。”
“什么事?”
“不记得是几岁,也想不起前因后果、何时何地,只朦胧有那么一点印象。你跟那个混帐玩意儿废太子摔跤,两人扭打在一起,李承元似乎占了上风,压在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