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1 / 2)

她嘴里只剩下零星的几颗牙,说话像这间屋子一样漏风。陆诀道了谢,接过冒着热气的竹篮,搁在桌上,铺开纸,提笔问道:“写什么呢?”

老妇人坐在椅上,慢悠悠道:“白布两匹,红毡一床,新枕一对,新网巾两顶并金圈,新铜面盆一个,新手巾两条,线带……”

琐琐碎碎地说了一堆,陆诀笑道:“婆婆,您这是要开杂货铺呢?”

老妇人笑道:“我有个外孙开春要来杭州读书,这是给他准备的。”

她笑容中透着一股自豪,在凡人眼中,儿孙会读书总是件光耀门楣的事。虽然株连九族的也多是读书人。

陆诀写好了递给她,送她出门,回来拿起一个馍馍,一边吃一边看着屋顶,好几处茅草都腐朽了,明晚要下大雨,怕是撑不住。

薛随珠收到信,夜里带了好酒,来参观他的新居。一进门,见地上堆满了茅草,他正坐在小杌子上拿着绳索捆扎。

薛随珠好奇道:“王上,您这是在做什么?”

陆诀懒得再纠正他的称呼,道:“修屋顶。”

薛随珠抬头看了看屋顶,露出痛心的神色,道:“王上,这华居实在住不得,您还是跟属下回去罢。”

陆诀笑道:“有什么住不得的,当初去寒水宫拜师,我还睡过坟地呢。”

薛随珠道:“当初是没得选,如今您又何必自苦?”

陆诀不作声,将手里的草束捆结实了,放在一旁,又拿起一束。

薛随珠抿了抿唇,道:“您若是担心回到行乐城,属下心存不满,抑或对您不利,属下可以发毒誓。”说着一掀衣摆,便要跪下。

陆诀伸手托住他的胳膊,看着他,眼中有点无奈的神色,道:“随珠,你的心意我明白,昔日四将之中,青枫与我最亲,万里跟我最久,花朝与我有枕席之情,算起来,你是最疏远的那个。可我知道你比万里,花朝都重情义,要不然我也不会来找你。”

他的话勾起薛随珠的回忆,昔日妖界的辉煌浮现在眼前,却好似夕阳令人感伤。

陆诀叹息一声,道:“你若被关在寒冰地狱四百年,你也会像我一样,只想待在烟火气最足的地方。”

薛随珠默然,眼眸在昏黄的灯光下有些湿润,陆诀拍了拍他的肩头,道:“你这么闲,帮我修屋顶罢。”

“是。”薛随珠答应一声,也掇了张小杌子坐下,和他一起捆扎茅草。

捆了半个时辰,二妖各抱一半,走出房门,跃上屋顶,一捆一捆铺好。刚割下的茅草蓬松干燥,散发着草木特有的清香。二妖坐在屋顶上,用两只粗瓷碗,吃薛随珠带来的好酒。

席冲的左邻是屠户,右舍是郎中,百草街住的都是这样的小户人家,低矮的屋脊一片连着一片,这才二更时分,已看不见灯光。寂静的黑暗中,充斥着贩夫走卒疲惫死沉的梦。

屠户家的院子里,却有一名女子还在洗衣裳,哗哗的水声分外清晰。

陆诀看她穿着一件破旧的青布棉袄,脸庞消瘦,在月光下呈现出霜一般的冷白,满头浓密的青丝很随意地挽成一个髻,斜插着根木簪,双眸狭长,尾梢上挑,低头时便有种妩媚的风情。

杭州虽地处江南,冬夜也是很冷的。若非逼不得已,谁也不愿意在这样冷的夜里洗衣裳。

她冻得手指彤红,嘴唇发紫,呵出来的白气蒙在脸上,更添几分虚弱的美。

浸了水的衣裳又冰又沉,她吃力地拧干,一件件晾在绳上。都是男人的衣裳,那男人正在床上鼾声如雷。

陆诀道:“嫁给这样的男人,不如嫁给一头猪,虽然猪也不会怜香惜玉,但至少养肥了可以宰了吃。”

薛随珠附和道:“王上所言极是。”

苇娘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