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上摇晃的树影忽然变成一颗长发飘飘的脑袋,下面纤细的脖颈连着削肩膀,是个人上半身的形状,她又来了。
银娘揉了揉眼睛,在大腿上掐了一把,分明不是错觉,吓得用被子蒙住头,浑身发抖,口中喃喃念佛。
她开始唱歌,和昨晚一样,唱的是撒帐歌:“撒帐东,天官今日来赐福。百寿图中富贵家,一家老小享荣光。撒帐西,锦带流苏四角垂。揭开便见嫦娥面,输却仙郎捉带枝。撒帐北……”
她声音清冷,似有无限愁怨,唱的却是喜气洋洋的词,听起来十分古怪。
银娘猜她是鬼,听说有些出嫁前横死的女子会阴魂不散,化作厉鬼拉别的新嫁娘陪葬。银娘越想越怕,冷汗浸透了衣衫,终于听见一声鸡鸣,女鬼阴森可怖的歌声戛然而止,那片影子也从窗上消失了。
第二章 血色洞房
“表哥,醒醒,大哥要去吴家迎亲了!”
江屏昨晚才到徽州,睡在曾二公子房里,五更天被他叫醒,困得睁不开眼,道:“那你去忙罢,让我再睡一会儿。”
“新人进门,你怎么能在房里睡觉呢?快跟我去看看罢,听说新嫂子是个大美人呢!”曾酌不由分说将他拉了起来。
丫鬟进来伺候两人梳洗,江屏蓬着头坐在床沿上打哈欠,比起他精致得近乎阴柔的五官,曾酌的脸则显得扁平黯淡,像一幅潦草完工的画。
丫鬟觑着丰姿韶秀的表少爷,都不觉脸红微笑。
两人收拾好了出来,曾酌陪他大哥去迎亲,江屏和曾举人夫妇坐在厅上说话。曾家请来的宾相坐在他对面,是个五十开外的黑瘦男子,头戴老人巾,身穿外郎袍,獐头鼠目,满口黄牙。
看得江屏心下嫌弃,想曾家怎么请这样不体面的人来做宾相,等会儿才子佳人入洞房,边上站着这厮,岂不大煞风景。
那宾相还向他笑道:“江少爷真是一表人才,不知哪家小姐好福气,做得府上的少奶奶。”
江夫人笑道:“屏儿眼界高得很,杭州多少人家说亲,他都看不上呢。”
江屏道:“姑母,并不是侄儿眼界高,实在是终身大事,马虎不得。”
江夫人斜他一眼,道:“我看你是风流潇洒惯了,怕娶了媳妇受拘束。”
江屏因做古董生意,常和主顾掮客在酒楼行院里交际,人都以为他风流浪荡,殊不知这小郎有个痴念。
他想自己这般样貌,只有绝色佳人才配得上,若与那些烟花女子睡觉,也不知是谁嫖了谁。因此姑娘的床其实不曾上过,却落得个花花公子的名声,别人说他,他也懒得解释,付之一笑。
说话间,花轿到了门前,新嫁娘盖着龙凤呈祥的大红盖头,穿着大红妆花吉服,官绿妆花绣裙,环佩七事,和簪花挂红的曾大公子走到案前。江夫人挑起盖头,众人都来看,只见新嫁娘艳妆夺目,果真有沉鱼落雁之姿,闭月羞花之貌。
曾酌用手肘捣了捣江屏,挑眉道:“表哥,你看我大嫂美不美?”
江屏走南闯北,见过的美人不胜其数,这位表嫂在他看来仅仅是中上之姿,嘴上夸道:“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你大哥有福了。”
那宾相高声请茶赞着礼,一双贼眼把新娘子上下看个不住。曾大公子和银娘拜了天地,牵红引进洞房,众人都跟着。
宾相偏爱捉弄新娘子,见银娘生得娇美,益发生出几分龌龊心思。叫新人吃了合卺酒,他拿着果盒站在床边,往东撒了一把果子五谷,唱道:“撒帐东,津津一点眉间色。今宵且把嫁衣解,巫山顶上花苞开。”
又往西撒了一把,唱道:“撒帐西,交颈鸳鸯成双双。新郎紧把柳腰抱,管叫新妇脚朝空。”
又往北撒了一把,唱道:“撒帐北,夫妻恩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