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十三岁不难熬呢。
小男孩松了一口气,对着我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
接下来两个小时,他一直跟我。
半大的孩子,使不完的力气。
「这个铁桶太重了,我帮你搬。
「我帮你扶着椅子,你站在上面别摔倒。」
我递给他一张纸巾:「擦擦汗,你叫什么名字?」
「陈平。」
陈平冲我腼腆一笑,抬起小脸,小心翼翼地说:
「阿姨,你的左眼是不是看不到?」
我一怔:「你怎么发现的?」
这么多年,连我的丈夫和女儿都没有发现。
小男孩比划了一下画布之间的距离:
「你看东西的时候,距离不是很准。
「阿姨,你是因为生病,所以左眼才看不到的吗?」
我摇头:
「不,是枪伤,为了救我的前夫和女儿。」
小孩睁大了眼睛:
「那你前夫和女儿,一定很感动吧?」
我想提起嘴角,却发现嘴角怎么也翘不起来,只维持在一个滑稽的表情:
「他们不记得这件事了。」
我摸了摸我左边的假眼珠,心底一片酸涩。
明明应该离我最近的两个人。
我心上的疤,和身体上的疤。
却都一无所知。
「阿姨,别哭了。」
陈平手足无措地站在我面前,黑黑的小手擦掉了我的眼泪。
我...哭了吗?
陈平鼓起腮帮子:
「是他们太粗心了,是他们的错!
「以后,我帮阿姨搬东西,我帮阿姨量距离,我来当阿姨的眼睛。
「有人敢欺负阿姨,我帮你打回去!」
天真诚挚的言语,让人的心变得温暖熨帖。
我的嘴角终于翘了起来:
「好啊,一言为定。」
「以后,平平来做我的眼睛,我们拉钩,不许反悔。」
小男孩黑黑的脸上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和我的小指勾住一起,晃了又晃:
「嗯!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6
展览馆还没到正式对外开放的时间,只有极少数持有特殊邀请函的人,才能在今天提前进入。
我和陈平拿着布巾,小心地擦拭着画框上的灰尘。
不远处,一道柔和的女声传来:
「萱萱,这是油画名家托拜厄斯先生的作品,喜欢的话,姨姨买下来送你好不好?」
听到熟悉的名字,我猛然定住了身体。
我看到了我的女儿,谢萱萱。
谢萱萱穿着公主裙,层层叠叠的薄纱裙摆如同盛开的花朵,头发上别着一枚八克拉钻石的发卡。
她挽着施雪,亲密无间:
「谢谢雪雪阿姨,我家已经有三幅托拜厄斯先生的作品了,这次我更想看一看现实主义的画作。」
她旁边,还有三四个同龄的孩子,是谢萱萱的朋友,同样是富家千金和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