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睡得很熟,额头上贴着白色的退烧贴,脸颊微红,嘴唇也恢复了淡红的色泽,睡颜恬静,毫无防备守在他身旁的男人使得宁亦连无需任何防备。
“谁允许你进来的。”
“我给我妈妈煮了粥。”
隋锌对父亲的不悦视若无睹,他将手中散发着食物清香的碗放在宁亦连那侧的床头柜,如果宁亦连醒来或许会欣喜于儿子的用心,这碗瘦肉粥和他的手艺一模一样。
留意到隋遇在看他手指上的刀伤,隋锌嘴角微动,将渗血的指尖掐进掌心。
“您放心,血没有流到粥里,而且我的血是我妈妈和你的血结合出来的,不脏。”
隋遇的鼻梁重重地颦了一下。
隋锌状似无意地问道:“您不会把这碗粥倒掉吧。”
他当然会。
隋遇平静道:“知道就端出去。”
已然料想到这番结果的隋锌不以为意,他就这么正大光明地看着母亲的睡颜,说道:“那我就等我妈妈醒来再给他送,他会吃的。”
隋遇脾气不算好,但在不悦和暴怒之间的限度其实非常高,即使那天与隋锌动手,也远没有达到暴怒的限度。
但他现在确实罕见的动怒了。
甜言蜜语再动听,含在话意里的钉子也是刺耳的。
何况是连敌意都掩不住的挑衅。
宁亦连还在香甜地睡着,父子俩默契地压低声音,谁都没有当先吵醒宁亦连的那个坏人。
“滚。”隋遇最后道。
隋锌空着手出去,临走前又另外留下了一样东西。
他摊开手心,被刀割伤的手指渗出的猩红在掌纹间蔓延开来,手心里躺着一枚被血染红的戒指。
“我妈落在我屋子里的。”
是昨夜插入前夕彻底拥有宁亦连时,他从母亲的手指上擅自摘下的。
隋遇面无表情地去看妻子的指间,纤细的十根手指微蜷着,如细腻微融的白蜡,温软又缠人,因为方才还依恋地抓他的衣角,正近距离的摆在他的眼前。
指间是空的。
……
婚戒的存在太理所应当了,他竟然没留意到不见了。
29随心所欲
隋遇生来就比常人拥有得更多:家世、地位,俯瞰世间的资本。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十几岁的少年身着熨整的衬衣西裤,高挑的身骨撑起一身雪白,面容沉静如湖,对于自家长辈的问话仅仅微抬起眉眼,大红棺材鲜亮的漆色映在他的虹膜上,眼底隐隐泛红,泪意一样。倒是有奔丧的氛围了。
“拥有的越多,意味着能失去的也会更多。”
躺在棺材中的老人表情如以往般宽善慈和,脸上风霜的刻痕禅定的舒展开来,料到他的寡言,老人自问自答,再次与他谈起这一浅显又值得深思的话题。
他失去的还不够多吗?
十三岁的隋遇默默地想。
双亲在他刚懂得什么是死亡时就因为意外相继离世了,最后能为他遮风挡雨的倚杖从今往后也将永埋于深土。
少年隋遇双膝点地,一身硬骨伏地弯折,对着棺木深深一拜。
“能不能再陪陪我。”他有所祈求,额头重磕在棺木上,血痕如泪痕般滑过眼角。
参加追悼的众人因为他的出声集体静了一静,各异的目光齐齐转向他,只剩哀乐悠扬。
“我到终点了,已经逛完了我的一生,你的路还长远,风景还精彩,慢慢相看。”
亲人知他心性,最后规劝:“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勿要太过执著。”
隋遇没问过自己名字的寓意是否为随遇而安,能为他解答疑问的人已成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