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座宾朋,温和的笑意中浮现出丝丝疲态。沈忘本就?不胜酒力,刚饮了几杯便晕眩感顿起,无奈,他只得以手称腮,微眯着?眼睛看着?诸位历城县叫得出名字的乡绅豪富你来我往,长?袖善舞。
“咱们历城县也算是好事?多磨,这县衙的父母官啊你方唱罢我登场,倒跟走马灯似的换个不停。不过好在沈老爷来了,小人们的心啊也就?定了!”做丝帛生意起家的申员外捧着?自?己鼓鼓囊囊的肚子笑着?说。
“是啊!沈老爷一看就?是青年?才俊,淑人君子,定能带领吾等堆金积玉,财运亨通啊!”有人附和道?。
桌上登时响起了一片“和气?生财”的赞同声。
“听诸位的意思,前任县令大人,似乎在生财之道?上……颇有些不通情理?”此言一出,桌上刚刚还雀跃的气?氛冷了几分,诸位耆老乡绅齐齐看向发出疑问的沈忘,面上露出几分尴尬之色。
刚刚嚷得声音最大的申员外小心地解读着?沈忘面上的表情,只见这位不胜酒力的年?轻官员笑容和缓,若春风拂面,丝毫没有不悦之意,便大着?胆子道?:“蒋大人……怎么?说呢,为人处世有些死板,小人们曾多次向他建言献策,都被他驳了回来,真是……呵呵……一点儿情面也没给小的们留啊!”
申员外搓着?手,像极了一只站在饕餮佳肴前不知所措的肥胖苍蝇。
舜井烛影(六)
“哦?”沈忘刻意拉长着尾音, 本就漂亮的眉眼笑得愈发舒展,让人看着赏心悦目:“这样?看来,我断不可跟蒋大人一样?, 而应该给在座诸位行些方便?”
见沈忘的脸上始终挂着笑, 刚刚还在观望的乡绅豪富们胆子逐渐大了起来。
“咱们和沈大人本就是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沈大人若是?能为我等行些方便,那小人们自然是?惟沈大人马首是瞻!”其中一人附和道。
“没错!小人们与沈大人休戚与共, 惟沈大人马首是?瞻!”众人皆闹闹哄哄地表达着自己“得遇明?主”的欣喜,面上的得意之?色被酒气一激,化作耀目的酡红在颧骨上绽放开来。众人之?中,唯有一名长髯垂胸, 布衣皂靴的男子始终低头吃酒, 没有参与这场宴会上的狂欢。
沈忘环顾四周, 只觉夜色沉沉之?间, 群狼环伺, 恶臭盈野, 他?孤身?一人, 手持炬火, 四面皆风。朝堂如?此,江湖如?此, 尘世如?此,孤直如?蒋大人,即便化作潭底沉默的铁石, 又?如?何安宁?
“呵”一声嗤笑,从沈忘的唇齿间挤将出来, 最终化作磅礴落拓的笑意,回荡在酒桌之?上:“休戚与共?在诸君心中,率绅富安坐而吸百姓之?髓,操奇计盘剥而拥愚民之?利,使?富愈富,贫愈贫,这便是?好县令。再进一步来说?,好佞而恶直,好小人而疑君子,善私而不善公,善结党而不善自立,善逢迎而不善执守便是?好县令。好不容易出了个爱民如?子的蒋大人,诸君却共诧之?如?怪物,有趣有趣,当真有趣!”
沈忘大笑着看着众人,双目灼灼,直盯得众人垂下头去?,莫敢与之?逼视,方才倏然起身?,微笑道:“这种好县令只怕本官也做不来,让诸位失望了。本官不胜酒力?,就不陪诸位了,告退。”
言罢,酒杯往桌上一搁,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沈忘离席倒也并非全然出于义愤,他?酒量本就极差,此时酒酣耳热,脚步虚浮,头脑中的眩晕感更甚,若不是?旁边赶来一人扶住他?,只怕刚刚还慷慨陈词的沈县令下一秒就会摔个狗啃泥。
“汪师爷,本官弗了你的好意,你可莫要见怪。”沈忘轻轻拍了拍身?边人的胳臂,聊表歉意。他?岂能不知汪师爷张罗这一场宴会的用意,无非是?想卖县里?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