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王大臣眼睛生疼,他赶紧移开了视线,小声嘟囔道:“咱们这种贱命,八两就算不错了……反正,反正我是想?要去的……”
“那我也去。”张绰平想?也没想?就应承道。
王大臣又惊又喜:“真的!?”
张绰平心中暗道,就凭你王大臣的头脑,只怕在军中活不过几日。可他嘴上却未透露分毫,只是自?嘲地?笑?了笑?:“要不然呢,我还得抢你的粥喝呢!”
那时的他们并不知?道,命运的残忍包裹在秋日温暖的阳光里,悄悄将他们尽数笼罩。
沈忘静静地?聆听着张绰平的回忆,缓缓开口道:“所?以,你与王大臣便共同效力于?戚将军麾下?,又一前一后做了逃兵?”
张绰平毫不避讳,面色坦荡而平静:“他同我说,家中出了大事,急需一笔钱。那时,我们每月的月俸不过三?文钱,而这些少得可怜的钱又尽数入了我们冒名顶替者的荷包。所?以,除了卖身的那八两银子,我们身无分文。那小子……平日里蔫声不语的,那次却是下?了决心,当夜里便逃了。我那时也起了动摇之心,可是在军中的日子实在比当乞丐强之万倍,便犹豫着留了下?来。后来”
“后来便有了王大臣行刺圣上之案,”沈忘截口道,“为了给好兄弟报仇,你也做了逃兵,潜入京中,假借张首辅与冯公公之名刺王杀驾。但?你与圣上无冤无仇,并非想?当真伤了龙体,便作势行刺,实则一剑刺向圣上身后的金桂树。”
“可是……你还是绕开了最?关键的部分。”沈忘蹙起眉头,面色郑重地?看向笑?得分外悠哉的张绰平:“你是如何进得宫中,又是如何同小德子联系烧毁兵册,又是如何让小德子自?戕湮灭证据,你们背后究竟又是何人指使,这不是你和?王大臣的故事所?能承载和?解释的。”
“是啊……的确不能……”张绰平垂了眼帘,半晌突然抬眸,直直地?看向沈忘:“沈无忧,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沈忘一怔,微微颔首。
“刚才戚将军对你说了什么?”
“他替你求了一个?对目前的你来说,最?好的结局。”沈忘思忖片刻,回答道。
张绰平粲然而笑?,眸子里星星点点的光彩化作浓得化不开的水雾:“那我也求你,别再查了。沈无忧,别再查了。”
下?一秒,一道如柱的鲜血顺着张绰平笑?着的口中喷了出来,沈忘闪避不急,一袭青衣尽成赤红!
挟刃落花(二十一)
“张绰平!”沈忘冲了过去, 扶住了不堪重负的?男人?,对方连人带枷重重地倒在他的身上。鲜血汩汩地如涌泉般冒了出来,又顺着枷铐尽数倾洒在沈忘的衣服上, 转瞬之间, 沈忘的?直缀已经被热血浸透。
“来人?呐!”沈忘大喊道,他从来不知道人的身体内竟然会储存着如此多?的?鲜血,他无助地用?手擦拭着张绰平的嘴角,螳臂当车。
纷杂的?脚步声中,沈忘的身边多了一个人。易微身?子僵硬地蹲了下来, 看着那躺倒在血泊中却始终笑着的?人?。
“袁师父……”易微近乎梦呓般地嗫嚅着。
张绰平的?脸痉挛着,让他的?笑容看上去悲凉又荒诞。咬掉的?舌头堵在气道口,而不断涌出的?鲜血则将?最后一丝空气消磨殆尽。他已经说不出话了,但是?能在死前再见一面?他最为挂念的?大小姐, 依旧是?他不幸的?人?生?之中最为温情的?幸运。
他轻轻地将?手贴在易微颤抖的?胳膊上, 用?眼神传达着自己?最后的?话语:大小姐, 闭上眼睛, 不要慌, 不要慌……
黑暗终于彻底笼罩了他, 原来死亡比活着更加安宁, 像极了精奇里江黄昏时分被晒得暖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