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姜灏惊憾,“这是殿下的意思?”

蔺稷含笑颔首,“是她上谏的陛下。”

姜灏眼中生光,似不可置信齐家皇室还有如此女子,激动给蔺稷斟酒,“下官干杯,司空随意。”

蔺稷近来不能饮酒,但还是满饮而下。

“司空,下官也敬您,又得一城!”

“待宴后,我们可商量伐冀州事宜了。”

“今个尽情饮宴,来日马上战。”

“以战佐酒,才痛快。本来东北道四州的战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

一连开口的数位将军都是凉州蒙氏的人,一心想着攻下江北九州捧蔺稷上高台,这会闻冀州入其囊中,便忍不住催促,却被蒙乔以目止住。

“酒已至烈,岂可再以战事相佐,当以诗词歌赋配之最相宜。”蔺黍不在,蒙乔一贯坐其位。洛阳京畿局势复杂,她不欲族中子弟过分显山漏水,遂把话头递给了对面席案上新上任的四位官员,“妾闻钱左丞文章天成,才高八斗,不妨趁此美事欢宴,作赋一首。”

这厢正中钱斌心思,他正在试官期。然试官有半年制,便是无过则正;有四月制,乃由主官推荐得正;还有二月制,便是直接展露于司空面前,由他一锤定音。

钱斌满身才华,从汝南出,千里而来,就为扬名,自然不愿久等。这酒宴分作曲水流觞宴,便也不推辞,脱口便来,“……羲和竦轻躯以舞,将飞未翔而绝云气;年少率兜鍪以立,践功乃成则负青天。

洋洋洒洒一则赋,初闻平平,唯到最后两句,殿中静而炸起,纷纷赞妙。

这分明描绘了公主和司空二人,且正是今日之景。以太阳之母羲和喻公主,“年少率兜鍪”指蔺稷。绝云气,负青天,乃化用了《逍遥游》中的句子,后面原是“,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则正好对应了司空府制定许久的东谷军渡江南伐计划。是故最后一句话,明为扬公主司空之风姿,实乃以上君来衬托臣下的功绩与抱负。

“韵拈风絮,录成金石。”蔺稷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钱斌身上,“你如今在令君座下,凡事多向令君讨教。”

话落,侧首扫过姜灏,姜灏默契颔首。

“司空谬赞。”钱斌闻前八字,满腔血液沸腾,乃司空赞他才情斐然,有柳絮才,金石艺,遂拱手抱拳,连番致谢。

全不见姜灏阖目叹息。

本也是,从来智者常有而慧者稀稀。

厅堂中继续宴起,武将饮酒论剑,文官题诗作赋,兴荣至极。

蔺稷前两日因左臂愈合慢,又染风寒而突发心悸,至今未曾痊愈,需静养。遂酒过三巡后,离席回去后院。

只在临走之际悄言留话姜灏,“廷尉处已经寻死囚代之,九郎无亲,有劳令君接一接他。”

姜灏自懂其意,当下与之同离宴席,备车前往。

*

蔺稷怕病气过给隋棠,影响她治眼疾的疗效,近来除了晚上给她护手以外,其余时间都歇在了书房。这会自然也没去长泽堂,只在望烟斋凭窗眺望。

望烟斋属于□□宅院,但朝南有条小径通往政事堂书房的后门,很是方便。往西三丈出了垂拱门则与九曲长廊相接,长廊尽头再出垂拱门,便是长泽堂。

也就是从长泽堂至望烟斋一路都有檐廊遮顶,日光无惧,风雨可挡。

蔺稷回望屋内陈设,榻座席案、笔墨书籍一应俱全。

滴漏声响,即将午膳的时辰,蔺稷转身又望了片刻,朱甍碧瓦、飞檐翘角尽收眼底,唯一不见楼中人,定是在偏厅用膳。

若是病愈,他这会便能与她共膳了。

蔺稷叹了口气,敲着依旧昏沉的额头,回来书房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