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是很讨厌她。”

“你、朝臣、世人,总有人还?不能完全同看?常人般看?待她,这是很正?常的事。世俗的偏见,但凡存在,总是难以磨灭。”蔺稷轻叹,“但是,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你不仅不会讨厌她,还?会尊重她,爱戴她。”

蔺黍抬眸他看?。

“你会的。”蔺稷笑道,“因为你阿兄的眼光很好,极少出错。而你的眼光,多半不如?我。”

蔺黍眉宇间有些不服气。

蔺稷便?又扣了下床榻,这会由郑熙领带,四个宫人抬来两个箱笼。

箱笼放下,五人很快退去。

“从你府上寻来的,自己去看?。”

蔺黍起身去开箱笼,目之所及,冕旒冕冠,玄金一片。

“阿兄”蔺黍跪下去。

“闭上嘴不必解释,谁干的,是何?心思,我比你清楚。捡个炭盆,自己拿出去烧了。”

蔺黍双手?打颤,摸上箱笼,动作有些迟钝。

蔺稷揉着眉心,压下嘴角,“你最好快点,等你皇嫂进来看?到,你算是彻底落把柄在她手?上了。”

漆黑夜晚,蔺黍在帝王寝殿外?的廊下烧掉了两厢笼逾制衣物。

火光耀眼,然往来的宫人,侍疾的医官,戍守的禁军,都很有默契地绕过他,不闻不问,不阻不拦。

火苗舔起来,他的那一方?天地生出暖意?,驱逐他身上寒意?。

寒意?。

他又想起阿兄,回首隔窗牖看?靠在靠榻上的人,听他一声?接一声?的咳嗽声?,喘息声?,全部?灌入他耳际。

于是,低头回来殿内。

“过来。”蔺稷示意?他坐回榻畔,伸手?指向另一头,“坐那,把腿抬起来。”

榻边案几上已经备下了温水和足靴,蔺稷探身绞干巾帕,蔺黍意?识道他的意?思,起身拦住。

“又不是没给你洗过足。”蔺稷将他脚底泥垢一点点擦去,费了他不少力气,最后不免疲惫道,“自己再洗一洗,炉上备着水。”

蔺黍双眼通红,“阿兄,接下来我该做甚?”

“出去,不必言及我,只?说让他们离开。”蔺稷将一件大氅披在他身上,“然后回来陪我。”

蔺黍听话照做。

于是,他在陪伴兄长的日子里,先是听闻外?头一复一日聚集官员,要?求面圣,传来后廷的都是人心不稳的消息,他几次想要?出去平息,都被蔺稷拦下。蔺稷说,你阿嫂会处理。他便?看?到那个砍断王旗的女?子,又砍断了前朝最后的一缕血脉,看?见她双手?鲜血淋漓,悬头颅于城楼,置棺木于城门,平息躁乱。

然后继续看?一个个官员被带入宫廷,是在城门口聚集的太仆令、右扶风、 车郎将、符节令、左都尉……很多很多人。听他们一个个讲述,蒙氏的几位将军是怎样同他们信誓旦旦地保证,陛下已崩,皇后所为;怎样和他们承诺,但凡梁王殿下上位,他们便?可以代君行事,择他们的女?郎入后廷,选他们的子弟做高官,许低位的门户以高官厚禄,许朱门高台亦封侯拜相,甚至裂土封王……甚至,他们说,梁王如?今已经控制宫城。

“阿兄的眼光果然很好。”他看?着皇后,对天子道,“我去料理了他们,但求放过阿乔,她从来都是劝阻,此间事宜什么也不知?道。”

然而蔺稷并未准许。

他就着隋棠的手?用完药,看?着忐忑不安的胞弟,笑道,“你怀疑了我妻子这样久,我是让她用行动证明的。所以你要?我相信你的妻子,你也得让她自个来证明。”

话入耳际的一瞬,蔺黍最大的感受,竟是无力。

一种感同身受的无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