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家?书?很长,说府中诸事,说陆淮翊, 说腹中的孩子,说她自己。诸如早膳用了什么,她近来口味偏重,喜欢吃姜辣羹;池塘中那尾“浅黄”生了一窝小?鱼仔儿……絮絮叨叨,一次能?写四五张纸。

陆奉喜欢在夜晚打开她的信,洗去一身血腥,在灯火下?反复研读,仿佛置身于千里之外的陆府小?院,让他心?中悦然。江婉柔这次的信却只写了两页,不复以往温情?,临到最后,甚至有兴师问罪之意?。

她照常说了府中诸事,说淮翊生病,她动用了他给的令牌,如今病情?已稳,接着话风一转,转到城南小?院上。

“妾竟没想到,原来夫君口中的‘故人’之妻是妾的嫡亲姐姐,都是一家?人,夫君何苦瞒我?”

“原先妾不知道便也罢了,如今知道了,少不得登门拜访。可如今妾身怀六甲,不宜出门,这可如何是好?”

“妾与?姐姐许久未见,等夫君回来,不若你?我一同前?去罢。妾是个女流之辈,不懂大局,只是觉得这般,实在不合礼数,夫君以为呢?”

“书?短情?绵,盼君早归。”

……

一共薄薄的两页纸,一半阴阳怪气,一半质问,陆奉摩挲着手中柔韧的信纸,心?中好气又好笑。

她贯来爱端着,高兴了笑,不高兴了也笑,旁人都道他脾气古怪,难以琢磨,殊不知他夫人比他不遑多让。

如今这般拈酸吃醋,倒是难得。隔着信纸他都能?想象出她下?笔时的样子,一定是前?所未有的生动、鲜活。

这女人不知怎么想的,平时精明,怎么在这事儿上犯蠢,跟个护食儿的小?猫似的。这段日子在烟雨江南,这里的女子环肥燕瘦,不乏如江婉柔一般美艳丰腴者,陆奉是个血气方刚的壮年男人,在府中有江婉柔给他各种纾解,如今结结实实素了几个月。

他从未外出这么久,下?属给他找来干净的女人泄.欲,他骤然想起她,想她一定会伤心?难过。虽然他八尺男儿,并不是那种惧内的软脚虾,但他不愿她伤心?。

如今一看,这女人心?眼儿小?成这样,确是妒妇无疑。

他心?中喟叹一声,拍下?裴璋的肩膀,道:“贤弟,提前?十日行动。”

“为何?”裴璋道:“可是出了什么变故?君持兄如若不嫌,愚弟可参谋一二?。”

陆奉唇角微勾,“不必,按我说的做。”

家?有妒妇,他在外心?难安呐。

……

陆奉行事果断,一行诸多决策,虽是陆裴两位当家?一起商议,最后拍板决定的只有陆奉,他不容别人忤逆,裴璋纵然觉得有些激进,思虑再三,还是没有开口。

他回到房间,拿出暗格里的樟脑丸瓷瓶,放在鼻下?轻嗅。

他近来的梦越发?多了。

除了陋巷中那个丰腴美艳的妇人,他频繁梦见书?肆中的姑娘。

他又一次见到了她,这回不是在书?肆,在他租赁的小?院中。

“喏,裴公子,我说过会还你?的。”

他看着姑娘白皙手心?里的两枚铜币,没有接。

“你?一个姑娘家?,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我问了书肆掌柜。而且你这里很好找,稍一打听,都知道这里住了一位丰神俊秀的郎君。听说你经常帮街坊写信?裴郎君,你?在附近的名声很好呢。”

“哎呀,别说这么多废话,你?快拿着,我不能?出来很久,被发现就惨了。”

他依然没有接。

他定定看着眼前?的姑娘,道:“我观姑娘衣着富贵,想必是大户人家的千金。”

“不是什么千金,只是一介庶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