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临奚扶他,一脸愧疚之色:“学生想着路上多读一点算一点,忍不住就带多了些。”
“你……算了。”怀修永摆摆手,“你快上马车去吧,待会儿我让你师娘给我揉揉就是了。”
“好的,老师,那我走了。”
“去吧去吧。”怀修永慢慢直起腰,“你考试的时候认真些,真通过乡试考个举人回来,你老师我在书院从此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嵇临奚自是应得乖顺。
他坐上通往江陵的马车,马车里只有他一人,掀开车帘,外面是茫茫夜色,明月照着前路。
他将离邕城越来越远,也将离京城中的美人公子越来越近,一想到这里。嵇临奚的眼中忍不住露出炽热光芒来。
……
入夜,整个皇宫沉入夜色中,批完奏折的景文帝将最后一本奏折放到一边,已经感到些许力不从心的疲倦。
他从放在案桌上的铜镜里看到自己两鬓掩饰不住的白发。
“来人。”他喊。
外面帘子掀开,内侍太监于敬年快步走进,掀开衣摆跪在地上:“陛下”
景文帝让他起身,起身的于敬年躬着腰来到他身边,殷勤道:“陛下可是要看牌子?”
今年宫中新进了一批秀女,个个都是极水灵貌美的,已经有好几位升了位份,但论受宠,谁也越不过锦绣宫那位去。之前有一正得宠的妃嫔,与锦绣宫的安贵妃相遇,不过是挑衅了几句,第二日就被降了位份,失去了帝王的宠爱。
换作以往,景文帝要么是去安贵妃的锦绣宫里,要么是翻年轻妃嫔的牌子,但今日的他提不起来兴致,又或者从几个月以前,他就慢慢不再对男女之事感兴趣,只是为了证明自己依旧年轻体壮,才强逼着自己流连后宫。
床榻上妃嫔们夸陛下威武雄壮,楚景沉迷于那样的夸赞里,仿佛自己还是年轻时的样子,但今日从镜中窥见的人,将他从那幻梦中打碎。
他靠在龙椅上,闭了闭眼睛,休息片刻,开口道:“去把太子和六皇子叫过来,朕考他们的课业。”
于敬年愣了愣,低头应了声诺,出了勤政殿,吩咐下面的小太监去把太子和六皇子叫来。
一盏茶的时间后,楚郁和楚绥都到了勤政殿外。
殿门敞开,两人进入其中。
“见过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景文帝睁开眼睛,他的视线落在自己最在意的两个孩子身上,“平身吧。”
楚郁站直身体,一旁的楚绥也跟着站了起来。
真年轻啊。
楚景想。
他的两个孩子,都正是最好的年纪。
可自己却已经开始老了。
时间的流逝在自己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曾经骄傲的,得意的,都在慢慢离他远去,也正因如此,他才忍不住的感到恐慌,想去抓住自己还能抓住的一切。
如果有一天,自己连能抓住的东西抓不住了,也就什么都没有了。
一个皇帝,什么都没有了,也就意味着他的生命将要走到尽头。
可他不甘。
人的一生为何如此之短,短到他还没享受够权力与欲望的滋味,就已经感受到被权力与欲望吞噬淹没再被抛弃的恐惧。
“太子。”他打起精神,挺直了脊背,让自己还和以往威严,坚不可摧。
“儿臣在。”楚郁上前一步拱手,铜灯烛光下,那张面容沉静而冷淡,琉璃一般的瞳孔,望着反光的光洁地面。
“听说你最近一直在东宫里埋头苦读。”
“听闻乡试开考,儿臣闲来无事,看了些和科考有关的书。”清越平静的嗓音。
“绥儿,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