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过庭审,他已经把心气和面子放得很低,过去的骄傲不值一提。

就是霍念生直接从手上摘下来,给他扣上的。

自然,霍念生收藏了很多表,不一定每个场合都选这块。但从戴它的频率来说,这是十分常用的一块,是他的爱物。媒体拍到过,网上流传的好几张照片,他都戴着它招摇过市。

突然跑到别人手上,在有心人眼里,这哪是撑门面,这是打烙印呢。

陈文港握住手腕,转了转表带,还是戴着没有摘。

*

事实上,不需要多久,就在两天后的饭桌上,何家骏便阴阳怪气地问起来:

“你这表不错,这回又是谁送的?”

突然间所有注意力都投到陈文港身上。

郑何两家这顿饭订在老地方,皇冠大酒店。但这个场合,陈文港出不出席都有点尴尬。

他对郑玉成和何宛心避而不见,显得好像心里有鬼,但是去了人家也不见得多待见他。

半个晚上陈文港都当自己是隐形人,默默夹菜,直到何家骏这鸡厌狗憎的一嗓子。

陈文港低头看了看,淡淡地说:“一个朋友。”

牧清坐在他斜对面,突然开口:“哪个朋友?”

郑玉成和郑茂勋都往他脸上看,前者蹙起了眉,后者还搞不清状况。

郑宝秋白了牧清一眼:“人家朋友多了,你又不一定认识。”

郑秉义又开了口才把这段压了过去。

席间觥筹交错得差不多,陈文港去了划作吸烟区的露天阳台。

阳台就他一个人在,但不多时何宛心找过来。

她说:“我没想到你会好意思来。现在郑玉成是我的了,我希望你以后能主动避嫌。”

陈文港两手抄兜看着她:“没关系,这个不用你说。其实我今天过来,就是想看看有没有这样的机会跟你顺便讲两句,有就有,实在没有,我也不想特地劳烦你一趟了。”

何宛心傲慢地说:“你说说看。”

陈文港问:“我只是好奇,你自己会觉得自己不择手段吗?”

她冷冷地瞪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长相清秀的人或许注定要吃更多苦头,那个很多人喊“老大”的表情总是很阴沉的瘸子暗示,跟了他就不用受那么多罪。但陈文港不服从的时候他打他打得也最狠,眼神像冷血的蛇。

后来有天户外劳作,总跟着这个瘸子的一个大个子向他走过来。

陈文港根本没反应过来,对方一扬手,对他来说就是一场毁灭。

这次没有人能救他了,他捂着脸痛苦地蜷在地上,生不如死。头顶四面八方传来人声,罪魁祸首和几个同伙冷眼旁观。没有人上来施以援手。狱警这次似乎过了一个世纪也没赶来,又或者陈文港失去了时间意识。最开始他还有求生本能支撑,然后在绝望中明白了现实。

他被泼了强酸,痛苦是剧烈的,超过了生理忍受的极限,反而迟钝麻木。他唯一剩下的想法,就是自己或许没有活下去的可能了。他的生命就到这一刻了。

但死了就死了吧,死了,痛苦也就终结了。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吗?

脑海里种种过往记忆,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走马灯。他生来微不足道,误入一场黄粱梦。不是没有倾尽一切努力过,总以为奋斗了,前方就有大好前程等待。

但他错了,错在以为自己沾了豪门贵宅里的边,就也能一步登天站到云端。

到头来,他还是个无足重轻的棋子,被利用完了,不会有人珍惜,不会被人记住。

他的一生就是这样,短短二十多个春秋,转瞬即逝,就到今天为止了。

就这样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