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意让江晚霞在学校工作试试的时候,代理负责人罗素薇就答应得勉强,说同情当然是同情她们的,但这就像把一颗定时炸弹放在身边,将来说不定还有多少想不到的麻烦。
当时他们主要担心江晚霞。
想不到的麻烦却来自她女儿,江彩。
江彩正值十六岁的年纪,有的人青春期敏感,有的人青春期叛逆,在她身上都表现成了强烈而突兀的自尊心,每天用廉价的饰品和乌漆嘛黑的眼妆,把自己打扮得像个不良太妹。
吵起来的由头是江晚霞叫女儿去把衣服换了,把脸洗了,说她衣不蔽体不像样子。
江彩说江晚霞与其管头管脚不如管好自己,江晚霞问江彩穿这样是不是要出去卖。
当母亲的身体不好情绪又极端,当女儿的离经叛道活像个刺头儿,水火不容。她们在学校住,跟教职工低头不见抬头见,让人看在眼里,一点小事、几句口舌都能引得火星四射。
罗素薇私下说,要是这样,不用再等一个月过完,就真的考虑请她们离开了。
陈文港和乔斯金去的时候,另外的工作人员已经一边劝一边把母女俩隔开。
江晚霞气得要命,一副要晕的样子,同事把她拉到屋里。
他们也过去帮忙维持了一下秩序。
过一会儿有人把后勤主任叫来,主任同样有点无奈的表情,以上峰的身份批评了两句,让她注意不要在教学区吵闹。但母女俩这样的战争不是第一回了,让她走只是个时间问题。
江彩直直站在外面空地上,衣服很短,露着一截纤腰,从头到脚仿佛都是反骨。
躺椅贴近地面,对着天窗,沙发床软得像一圈垫子,人躺在里面,就像陷到摇篮里。
陈文港满意了。
他舒服得随时都能睡着:“要是我小时候就有这个秘密基地,肯定已经疯了。”
霍念生坐在他旁边,胳膊按着扶手,笑问:“这么容易满足?”
陈文港翻了个身,侧过来面对霍念生。他抬起视线,睫毛蛾翅般柔软地覆盖着眼睑,随着眨眼的动作,忽闪着在面颊上投出影子:“你不懂,头顶有个遮蔽的地方,就有安全感。”
“什么样的安全感?”
“不知道怎么说。感觉只要这地方还在,就不至于无家可归。”
霍念生哼笑一下,似乎因为他对于无家可归的这种莫名忧虑,但也没说什么。
他抬手碰了碰陈文港,陈文港意会,往里挪了挪,给他腾出个空来。
两个人一起挤在躺椅里。
阁楼的灯不像下面那么亮,是鹅黄的,空气中有种奇异的安静。
街上偶尔有汽车路过,四邻隐隐传来钢琴声,电视声,锅碗瓢盆声,抬高音量教训孩子的声音,但都像隔了层罩子,模模糊糊,从十分遥远的地方传来。
陈文港趴在霍念生胸口,左手搂着他的腰,几乎离睡着只差一线。
直到霍振飞一个电话打来:“最近辛苦你了,但眼下情况是对我们比较有利的……”
距离近在咫尺,不公放都能清晰听到对面的声音。陈文港往上撑了撑身,被霍念生一把压住,按回来,继续趴在他身上。
霍振飞继续说:“爷爷身体有点起色,你还要抓紧一点,尽量别让媒体再乱说话……Jason他们在从二级市场回购股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霍念生“嗯”“嗯”应着,没发表太多意见。
霍振飞这个电话挂了,陈文港也清醒了:“你怎么回事,不怕我听到了?”
陈文港说是,顺道劝两句,让她有耐心跟女儿好好沟通,鸡飞狗跳不能解决问题。
江晚霞诺诺,一会儿说好一会儿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