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下还有许多人要冲上来护驾,被陈茗一挥袖袍阻止。

燎烟笑着说:“我要走了。”

他的身影愈发淡了,陈茗伸出指尖,想触摸他飘忽的发丝。他左眼流出一行眼泪,右眼却是冷酷至极的毫不动摇。

陈茗说:“除非我死。”

燎烟便将那把刀,双手握紧刀柄,毫不犹豫地将刀锋刺进陈茗心脏的位置。

陈茗没有反抗,燎烟没有停止,他们相互凝望对方,在各自的眼底照见自己的模样。

刀全部插入,燎烟随着刀底一并投入了陈茗的怀中。

燎烟说:“哥哥,喊我的名字。”

陈茗嘴中涌出大量鲜血,笑:“烟烟,你真的敢动手啊。”

燎烟没有感情地转了转眼珠,转动刀锋,剜心之痛透过四肢百骸,令陈茗痛得发抖。

燎烟说:“哥哥,不对,再想一想。”

陈茗用发红的眼睛凝视他的烟奴,问:“你还爱我吗?”

燎烟说:“我爱你。至死不渝。可是哥哥,你忍心在你死后,我被你的人五马分尸、千刀万剐吗?”

燎烟说:“我会好疼好疼的。”

燎烟说:“哥哥,喊我的名字。把我交给你的名字还给我。”

没有文字可以用来准确形容陈茗此刻的笑容。他还是抚摸到了燎烟的发丝,他雪白的脸庞,他紧握的刺向他心脏的、丝毫不发抖的、冰凉的手。

他教过他那么久,要他杀人,要他吃人。他杀死的第一个人,原来是自己啊。

还是很久以前,陈茗问初来乍到的人:“你的名字。”

抱着鸭子,胖乎乎的小崽子想了会儿,说:“蒋辽焱。”

陈茗反问:“你不是叫燎烟吗?”

燎烟恍然大悟:“对哦。我在这里的名字,好像是叫这个?我叫燎烟!”

少年的陈茗点头:“对,你是燎烟,你是我的烟奴。”

天子裂开的眼角有混着血的泪,最终说:“蒋辽焱。”

他好美啊。太美了。世间一切都不能摧毁他的美。

蒋辽焱笑。

他从陈茗的身体里抽出了刀,拎着鲜血滴滴的刀,他扶起陈茗,一步一步,走向帝尊之位。让陈茗端正地坐在了帝王之位。

天子说:“蒋辽焱,你自由了。”

蒋辽焱说:“我们都自由了。”

天空巨大的云层拨开,华彩的云涌现。

丁达尔效应再次下来了,巨大的神光笼罩下来,笼罩在这一片天门。

蒋辽焱手中不再是刀,只是一支笔,滴着红色的彩。

他沐浴在光下,展开双臂。

蒋辽焱在消失前,对所有人说:“不要害怕。我爱你们。”

在陈茗眼前,他化为光,斑斑点点地破碎,化为散向天空的光,消失了。

他流下最后一滴眼泪,滴落在天子碎裂的心脏里。

随着渐渐收拢的天光的口,随着被天收回的光,他与光一并消失了。

只留下一席空空如也的华裳。

21岁的陈茗被卷入画壁。

他发现自己站在川流不息的街头,对面便利店的玻璃门前倒映着他的模样,一个脏兮兮的流浪汉。流浪汉跑到垃圾桶翻了会儿写字楼里扔出来的外卖盒,他狼吞虎咽地吞食了剩饭。又油着蓬头垢面的脸,深一脚浅一脚去寻找过夜的地方。

五光十色的灯光,地上跑的天上飞的。陈茗看花了眼。这与他的认知大相径庭。但他的灵魂被困在流浪汉的身体里,只能随着游荡的人四处游走。

流浪汉走啊走,突然停在一面巨大的彩绘墙上,上面全是涂鸦与陈茗不认识的文字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