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歪着脖子,他像是很真诚地疑惑,他问:或者儿子多问一句,亚父为何要偏心?

燎烟颤抖着手指,抚摸鸦奴冰冷的仿佛睡过去一样稚嫩的脸庞。他睡着了而已,永远。

枯寂的月亮,有桂花树会散发芬芳吗?有红眼的兔子与金色的蟾蜍吗?真的有嫦娥仙子吗?嫦娥背叛了射日的大羿,成为月亮。是怎样的故事呀?大羿为什么不射下月亮?

燎烟本来可以告诉鸦奴,月亮只是一轮巨大的黑色的死寂的星球。

他最终选择说:都有哦。但是鸦奴的问题,你将来要自己去寻找答案。

“你要自己去寻找答案。你要热爱。在自己的灵魂里点一颗永远不会熄灭的火种。”

“鸦奴听荧阿爹的!”

“鸦奴想造一架可以飞的天船,飞到月亮上!哈哈哈,飞到月亮上!”

孩子铜铃般纯稚的笑渐渐远去,消散了无痕。他只能将这些缝合进他的心,他的心裂开了。

八月八,是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

巍峨宏伟的建筑,职能部门全部出动,骨鲠挺拔之文臣,颜威气盛的武将,谦卑的奴婢,凛然的仪仗队,肃杀冲天的军阵。礼炮燃放,鸣官宣天诏。

上天门需要天子步行。恢弘礼乐,肃穆的呼啸,一声声一浪浪。推着新天子走向他的新的起点。

天子踏上陛阶,一步一步向最高处走去。他所走过的地方,参礼的人群如浪潮跪倒行大礼。万岁万岁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万万岁。

乾坤地动,风起云涌,碧涛汹汹,天上显现了斑斓的、破裂的彩光。

是吉兆。是祥瑞。是神显!他们都如此说。

在抬头惊呼的那一张张形容相似的脸庞里,只有属于莫文山的那张脸,泛出了泪光。

在人们惊呼吉兆、拜天子的那时。

该来的始终要来。

燎烟,蒋荧客,蒋辽焱,拖着天子的佩刀出现在了阶下。

他抬头,望高高的天门,他也登上了台阶。

第65章 63大结局(中)

=

天门很高,有两百多个台阶,像山一样高。

耳边萦绕的全是万万岁万万岁的呼啸。像海啸一样高。

任何单独的人都无法存活的海啸。

万岁。

这是人类的族群在原始时代就生出的狂心。与天争高,与地争厚,与时间争永恒。一只蚂蚁抬头,它望不到海尽头,它甚至不被后来的科学家们称为单独的生命,而是某类生命的分散活体细胞。真正完整的生命是一个蚁群帝国。它们有大脑,有躯干,有四肢,以迥异于人类的方式。所有的活体细胞都可以是被消耗的,它们的卵房会迅速补充新血。

一只蚂蚁抬头。

它抬头了。它有信息素,它有语言,它有情感。

它能长出翅膀。

科学家们惊叹,一只长出翅膀的蚂蚁,它为了什么呢?大概是为了交配繁衍吧,大概是它强烈的幻想与渴望,才无数次爬上最高的那枚叶子,叩开了它双螺旋的密码锁。

一只扭头逆行族群,踽踽走向雪山之巅,冻死途中的企鹅,它为了什么呢?大概是生了病吧。死了活该,死了不值。大概是被族群驱逐了吧。大概它也只是想攀登雪山,找一朵呼唤它的雪莲花。

长翅膀的蚂蚁,与冻死的企鹅,不会回应任何人。因为它们的语言人们听不懂。听懂的人们,把真知的碎片藏匿在十数亿的文字里,藏匿在百万年以来的绘画里,藏匿在风中的絮语。

争,思,杀,美,花,雪,天,月,海,啸。彩,黑,血。

藏匿在狂热的时间里。藏匿在千疮百孔的泥淖污浊里。

代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