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发现那几位洒扫仆役,以及驼背老婆子,全是聋哑人!问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出来!至此,安槐终于发现,他小看小君了,所有人都还是小看燎烟小君了。他太聪明了。

还记得小君先前在闹市摆卖过画吗?

经他笔的人物们栩栩如生,让路人以为真而嗟叹绕路。他可能从那个时候起,就在学习易容术,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个信奉祅教的毕知梵,会很多邪门的手段。

也是在那期间,小君狠狠敲诈了段二郎一大笔钱,私下便以那毕知梵的名义,购得那幢别居。所以安槐猜小君故意说假户籍,就是让他去跑冤枉腿的。

小君素来有给城里慈济堂的残疾人捐钱的习惯,他买下房产后,并未到人牙子那里买奴。是借了慈济堂的人手,让他们定期派些人打扫这间空房。且人员都是随机的。

至于燎烟易容的聋哑婆子,以及后面的事,安槐因时间有限,暂时没查出什么。

但陈茗已经派人查到了。户局的人得到命令,已经用最快的速度把情报呈了过来。哑婆子因为残疾被遗弃在慈济堂,平日与里头的人都靠着官府与好心人的救济活着。

但每过十来天她就会回去城郊一趟看孙儿,她跟守门的人七拐八拐是远亲,守城的人眼熟,对她进出城门便会松散许多。

便是在午后的申时(三点到五点之间),这老婆子驱赶着一辆驴车,光明正大从北城门口出去了。

陈茗结合几番情报,几乎又要暴怒,又要被气出大笑来。

好呀,光明正大骑着他的马跑出府,又光明正大赶着驴跑出城!

真他妈能!

燎烟便是此般,把时间与人事的交错都算计到毫厘,把他陈茗情绪的起伏拿捏到精准!

在他认为他最喜爱他,他也再离不开他,他完全想不到的时机!他以为仅仅是借一出荒唐的闹剧!闹情绪与他耍个娇横!没想到,没想到啊!万万没想到!把他陈茗耍了个透彻!

他把日常里所有可以利用的细枝末节,用时间,用耐心,用对他的恨?

烟奴恨他吗?他不恨他啊!

在过往的时间里,陈茗与烟奴无数次缱绻温存,以为长久。烟奴的眼睛明亮,笑容昂扬,却在心底一次次描摹着离开他的方法!将桩桩件件终于织成一次具体事件的形状!

像他的画作一样。他总是从最不起眼的地方打点,再用炭笔勾勒框架,最后描摹细节,绘就一幅幅惊人的画图。

于无声处起惊雷。

被烟奴作为瞄点的人们,也已全部惊恐地、无辜地跪在地阶之上。

他们有错吗?他们当然有错!但他们错在哪里?他们错在什么都不知道,就成为了烟奴的帮凶!

燎烟,连离开都不愿意连累任何人!因为这里的人,没有一个违法!他妈的!

烟奴的愤怒与吵闹,俏娇与淫荡,与郎主的嬉笑怒骂,历历在目。人也是鲜活的,仿佛还伏在他的膝边。

讥讽又尖锐地问他说:“郎主,你当真喜爱我吗?”

陈茗睁开了凶光毕露的眼睛。眼前那可憎的幻象便碎裂,模糊起来。

桃花妾的将军又在唱那一句惊心动魄的词:“贱奴,受死!”

桃花妾的戏伶也终于唱的咯出鲜血来,溅出一连串血迹喷在那撑开的扇面上,成就一柄血滴惊心的桃花扇。

陈茗冰冷一笑,他凌驾于法。

天已黑透时,莫文山才从郊野回来,脚边溅了许多点泥点。

他唤人过来烧些热水,再煮些姜汤暖暖身体。

这场雨后,就当入夏了吧?他推开窗外,俯瞰远山,如是般想。他心里有些沉重,有些担忧将至的未来。

便在今夜决定早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