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俞,你是说那天晚上你从秦家嫡子生辰宴出来,又赶去烟云楼救的大哥?”
他说话间已经尽力放的委婉,可还是眼瞧着面前的青年原本泛着丝丝冷意的脸倏然间便换了神色,羞意自眉梢烧到耳尖,如此好似是在不打自招一些兄弟两人心知肚明的秘事。
“秦家对我用了些下作手段,特意给我安排了一个侍女,怕是等着我药效上来后丑态发作、身败名裂。”
唐千俞将脑中横生的春色努力合上,低咳一声,红着耳朵又补充了一些细节。
唐昭明瞧着他四弟不自然的神态,顷刻便验证了自己对那晚事态的猜想,然而聪颖归聪颖,他还是无法自制的蹙起眉,无名的怒火搀着酸涩自胸膛上涌,令他不太舒服的扭过了身。
屋内骤然冷却的氛围足够令人清醒,即使没有同二哥那般同他针锋相对,可唐千俞哪能不知道三哥恐怕也与大哥有什么藕断丝连、不宜宣之于口的隐秘。
可青年只抿直了唇线,知晓这场偏离正线的对话恐怕已经临近结束,没有多问什么便起身走了。
于唐千俞而言,他从未意图推敲、打探两个兄长同大哥的情事。
想要便去争,何必要烦心去捋那些糊涂账,平白惹得自己不快。
嗯……今日晚些时候醉心亭有场诗会,不知大哥会不会同他前去?
秦家若只是上窜下跳当跳梁小丑也没人拿他当回事,然而他们却三番四次设局要引得候府往火盆里跳。
早两年先皇体衰,朝堂间各派势力波谲云诡,三皇子勾结母族与太子对立妄图夺嫡,气焰嚣张至极。秦家见风使舵,得了三皇子的好处便立马倒戈。
后来太子登基成了当今的九五之尊,三皇子纠结的乱党逃的逃、杀的杀,三皇子连夜逃往北戎,秦家又安静的仿像鹌鹑,当今圣上一个旨意便轻飘飘撤了实权,只剩下旧日的荣光苟延残喘。
然而恰逢与北戎战事一触即发之际,秦家的莫名便显得格外怪异。
将两事放在一起,不能不引起唐昭明的重视。
唐千俞走后,唐昭明右手持笔,长身玉立于书案前写些什么。这是他思索时的习惯,便于于纸上条理清楚的将事情捋顺,然而今日,那方雪白的宣纸上却只潦草的落了“秦家”“北戎”“战事”几个散乱的词,连不成一条清晰的线。
甚至在那几个词下方,尚书大人走神的绘起了人画。
笔尖从眉梢下落,沿着眼尾缓缓划开,直到唐昭明看清了熟悉的眉眼,骤然回神,手下却没有收住力道,笔尖一顿,浓墨在雪白的宣纸上层层晕开,于画中人的左眼下点出一滴墨色的泪珠来。
好似他大哥眉宇间多了似有似无的愁绪,落下悲戚的泪来。
唐昭明仍然是没什么神情,然而却无可奈何的放了笔,指尖触上那滴墨泪,平白沾了些污黑。
大哥也会这般怅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