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落, 细雨无声,又是一年秋。
中秋宴后,程家堡的许多男丁奔赴各处, 老宅里便冷清多了。
这是金山堡一役后的第二年, 大晋元气大伤,商贸凋敝, 百姓困苦,哪怕是程家也多少受了牵连, 今年的收成比战前要少了几成, 即便如此, 数额依然是可?观的。
“家主, 春租全?部收齐了, 账目在这, 请您过目。”
随着程明昱回乡守丧, 程家总账房的几位管家跟着回到弘农,租子的事一直是柳伯在管着,账目递过去,案后那位年轻隽秀的掌门人, 眉峰一动未动。
修长如玉的指尖轻轻点在眉心, 俊目微阖, 右手捏着一封京中来的折子,不知在思量什?么,柳伯不敢多言。
半晌,程明昱回过神来, 将账目接过,一页一页翻过去,落在最?后的数额,
“比去年又少了三成?”
“是,今年是近十年来最?差劲的一年,两淮和江州均有水患....”
柳伯将缘故禀报给程明昱听,程明昱心里其实一清二楚,“留十万担年底分红,其余四十万担你亲自交接给户部和兵部.....”
金山堡战役后,兵部和五军都督府在朝中地位一落千丈,这一年许多兵饷发不出?来,若这个时候饿着了将士,难免出?乱子,程明昱虽人不在朝中,却心系天下,他?这些粮食送过去,也能解新帝燃眉之急。
柳伯应下。
接下来主仆二人商议如何对接,又调那些地儿的仓库....你问我答,看着不像有消停的迹象。
平伯眼?看铜漏指向戌时三刻,急得不行,不得不上前,打断他?们,
“家主,您忘了今夜的约定?了?”
程明昱在纷繁的案牍中抬起眸,眼?底闪过一丝茫然,“什?么约定??”
*
从酉时初刻起,夏芙便等在绣春楼了。
自从她那回七夕节差点被人拖入林子后,老祖宗便将她安置在这个偏僻又幽静的院子,这个院子原本?是长房的一处偏院,如今偏院开了一个角门,直通四房老太太的后院,一面方便夏芙侍奉婆母,又因?在长房地界,再无男人敢觊觎她。
夏芙住得很安心。
四房老太太陪着她用过晚膳,看着她紧张娇怯的摸样?,心中涌现一线复杂,
毕竟是自己的儿媳妇,如今却要接受另外一个男人兼祧,老太太心里不可?能一点波澜也无,只是想?起四房前途,那些也微不足道了。
“待会儿,明昱便要过来了,你呢好好梳妆打扮,将那身新衫也换上。”
兼祧之事已记在族谱,也该有个正式的仪式,老祖宗那边极是慎重?,也没想?委屈了夏芙,给她置办了一身大红通袖长袍喜服。
夏芙忐忑地握住了婆母的手腕,“娘,我还是有些怕...”
老太太安抚她,“傻孩子,怕什?么,不就是那么回事,咱又不是没经历过,你呀若是心里实在过不去,就将他?当明祐好了,总归是为了给明祐留个孩子,他?在天之灵也不会怪你的。”
夏芙见老太太道出?她心事,含着泪垂下眸。
老太太为了宽怀她,语气极其轻松道,“你知道吗,我当初怀你大伯哥时,就是洞房那一夜怀上的,一次便中,若是咱运气好,一两次也就够了,你忍忍便过去了。”
“你心里想?着孩子的事便好。”
夏芙最?终长吁一口气,点头道,“娘放心,我不会出?乱子的。”
有个孩子,她往后一生也不至于孤苦无依,日子有盼头。
老太太见天色暗下,便起身回了房。
留下一位姓陈的老嬷嬷照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