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封闭,大小璇玑洲九曲如盘,他已多日未曾听闻前线消息。上一次传来的还是大破天山的佳讯,不曾想一月之内变故横生,大王竟而在乱军中殒命。

千叶守军痛哭之后,皆在城头挑起白色灵皤,哀悼君王。西军在小亭郁领率下,亦行了一夜默哀之礼。

当夜营帐冷暗,蹄声仓措,前哨报曰:“乌兰将军来了!”

小亭郁亲点风灯,前往迎接。只见屈方宁身后稀稀落落不足百人,从黑沼白雾之中,孤零零地向他投奔而来。

他浑身力气都似被人抽去,由卫兵搀扶下马,一见小亭郁,犹如见了亲人,投入他怀抱之中,许久才颤声开口,向他转告了雅尔都城的消息。

小亭郁脑中轰然一炸,几乎便不敢相信,一把攥住他手臂,连声问道:“我夫人、孩子如何?桑舌妹子呢?……郭叔叔呢?”

屈方宁哽咽道:“郭将军亲自护送,她们已先一步往天山去了。一时之间,都应无恙。”

小亭郁一颗心才微微放下,见他神色哀戚,双目红肿,忽然一念闪过,轻声问:“……是不是御剑将军……?”

屈方宁肩头一阵颤动,从怀中慢慢取出一物,却是那张血迹斑斑的青铜獠牙面具。

小亭郁昔日爱他入魔,对御剑满腔恨意,直是恶之欲其死。如今虽已放下情爱,见他痛不欲生,仍心有戚戚焉。当下叹息一声,将他揽在膝上,温声道:“以后便由我照顾你罢!”

屈方宁任他揽住,伏在他身上哭了一场,才沉沉睡去。

小亭郁既知前方失利,更不愿与红云军纠缠,只待速战速决。屈林在他亲自驾车督战的西军面前,殊无还手之力,数日之内,且战且退,眼见已是无路可逃。

屈方宁亦恢复了几分精神,在他身后随行。驻营之时,只见他跳下马背,拉着一名圆脸青年的手,诚挚道:“若苏厄,谢谢你。”

若苏厄眼底泛着淡淡的青色,闻言只摇了摇头,脸色明明白白是在说:“你不用对我说这几个字。”

屈方宁低头凝视他手上伤口,双手紧了一紧,歉疚道:“你的朋友……”

若苏厄眼里也透出一丝痛苦之色,仍轻轻地说:“他是自己愿意的!”

小亭郁等屈方宁回到战车旁边,才问:“你和他说了什么?”

屈方宁垂下眼帘,道:“我做了件对不起朋友的事,想请他原谅。”

小亭郁握了握他手腕,笑道:“你也做过许多对不起我的事,怎么不请我原谅?”

屈方宁也回握他手,道:“……我怕你不肯。”

小亭郁将他手放在嘴边,碰了一碰,温柔道:“我为什么不肯?如今你已回到我身边,再对我做甚么,我都不会放在心上。”

屈方宁噗哧一笑,低声道:“我怎么听着像迎娶寡妇之辞?”

小亭郁也是一笑,正色道:“娶便娶,只是你那前夫的名字,却不许再提了。”

二人说笑一番,拔营上路。小亭郁战车沉重,全由白象驱驰。见屈方宁纵马在旁,偶尔伸出马鞭,逗弄蒲耳卷鼻。虽知今后国势艰险,心中亦觉宁静。

及夜,红云军已在近前。一露行迹,便被西军射得抱头鼠窜。再追击片刻,双方已在永生之海。放眼望去,雾气茫茫,埋没马蹄。远方山影黯淡,看不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