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相信地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装束大改、模样几乎完全陌生的人,颤抖道:“你……你……”
屈方宁深深地望着她和孩子,目光中充满歉意。他嘴唇开合,似乎还想说什么,目光向不远处厮杀的士兵掠了一眼,只把身后一匹黑马拉了过来,用力将她推上马背。
那黑马比寻常马儿高大得多,桑舌一上马,只觉头晕目眩,忙将孩子搂得紧紧的。
屈方宁从口袋中掏出几个小小金锭,放进马鞍旁的箭囊中,一拍马臀,叱道:“越影,走!”
越影颇通灵性,打了个响鼻,便向城外疾奔。
桑舌将满是血腥味的缰绳挽在手上,披散的辫子被风吹乱了。回身望去,屈方宁依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那英挺的身姿,仍与她记忆中那个秋场大会中光芒四射的少年一般无二。
于是她那早已为爷爷、为丈夫泪湿的衣襟上,又添了新的泪痕。
马儿载着母子二人,头也不回地向草原尽头飞驰而去。
烧杀抢掠之后,雅尔都城已不复原来模样。砸得稀烂的石马,随意扔在道旁。干干净净的敖包、经幡、小旗……也被践踏得不成形状。许多尸首衣衫不整,肌肤上烙印的女葵图案,被黑烟一薰,看起来扭曲可怕之极。
屈方宁行至城郊,忽听见一阵嬉笑呼叱之声,间杂几声低哑狼嗥。举目望时,只见禁卫兵十余人,正围在一处,戏耍一头牯牛大小的苍狼。那狼拖着一条断腿,浑身是血,脚步蹒跚,身上皮毛秃了好几处,一双绿莹莹的眼睛也不知被谁打瞎了一只,仍战意不减,利齿森森,似欲啮咬离得最近之人。但它动作实在太过迟缓,将身扑出,纵使手脚最不灵活之人,也能绰绰有余地避开。众人故意不拿兵刃,一拳一脚,推推搡搡,将那狼逗弄得团团乱转,以此取乐。
屈方宁一见之下,宛如被人当胸打了一拳,上前喝止道:“你们在干什么?”
众人虽认得他是统领表亲,但他无威无权,自然也并不畏惧。见他满面怒色,全然不加理会。还有人比划道:“这么大的狼,剥下皮子,不知能换几钱?”
另一人一脚踹在狼头上,慢条斯理地擦了擦靴底泥污,笑道:“头也破了,腿也瘸了,卖得甚么钱来!”
他忍无可忍,发足奔到纪子厚身边,恳道:“表哥,我求你一件事。”
纪子厚见他急得眼也红了,忙道:“你说。”
屈方宁一指对面,道:“你把这头狼给了我罢!”
纪子厚诧笑道:“苏家表弟,你前日向我父亲要马,今日又问我要狼。这些个孽畜,却要来作甚?”
话虽如此,仍下令道:“你们几个散开,把那畜牲留下。”
众兵耍得性起,闻言不情不愿地退在一旁,对横插一脚的屈方宁议论纷纷,觉得此人不识趣之极。
只见屈方宁一步步向那狼走去,走到近前,蹲下身来,温声道:“咱们又见面了!”
那狼得了余裕,正低头舔舐自己伤口。见他靠近,停了动作,浑浊的绿眼睛看了他一会儿,似在辨认他的面容。
屈方宁右手缓缓伸出,似欲抚摸它身上皮毛。突然之间,五指倏然向前一探,深深插入那狼的胸口。那狼浑身一悚,在他怀中不断颤抖。旁人看来,便如一人一狼紧紧抱在一起。
只听一声低嗥,那狼仰面跌倒,胸口破开一个血洞,雪白的肚腹染成一片鲜红。屈方宁一条右臂上全是污血,一滴滴顺着指尖往下流淌。
一旁骇傻了眼的禁卫军见他站起,都不由自主向旁退开。屈方宁全不理会,转身向都城走去。
接到安代王死讯时,小亭郁已将红云军逼至永生之海边缘。算来屈林手下已不足千人,不日之内,即可悉数荡平。
只是其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