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西河王看似一表人才,却总是后知后觉。”
这世上只有章璎最知他。
戚淮离开的背影像座高峻的山。
高峻却也冷寂。
只有他的刀还在太阳底下发光,可他早已失去他的太阳。
周旖东道,“他要去确认他到底有没有……”
章珩不知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半晌才道,”就让他去确认吧。”
秘密被撞破,于是不用费心隐瞒。
或许连章珩自己都心存矛盾的希冀,他盼着是,又盼着不是,他们把章璎折在了鹰嘴山里,也把自己的良心折了进去。
“将手指埋了吧。”
周旖东说,“我去吧。”
他在一棵杨树下把盒子埋进去,这里白天有太阳,晚上有月亮,风吹花瓣落,尽化无情泥。
土堆高出周围一半,就像一座小小的坟。
清酒浇在坟头,霞光落满肩,少年人醉醺醺地说,“我们两清了。”
第七十六章
这次剿匪戚冬也来了。
他是戚淮身边贴身伺候的人,只看到主子面容阴沉从西厢房出来,抬腿便往地牢中去,脚下生风,他竟一时跟不上步伐。
牢里的马匪记得那个被匪首劫回寨中的美人。
“那时候所有人都以为是个女人,没想到是男人,当家的也不嫌弃,听说当夜就去洞房了。”
他们身份微末,并不能接近祝蔚,如今不过捕风捉影。
“后来有人千金买命,当家的连夜砍了他的手送下山,真是可怜。”
“可惜当家的养数十匹好马被劫,如果不是这样,也不会落下风。”
戚淮两耳嗡嗡作响,全然没听见最后一句。
“听说当夜就去洞房了。”
“有人千金买命,连夜砍了手送下山。”
温蓝,王梓,马匪,他不敢想象章璎被多少人糟蹋过。
小西河王说话的声音有些抖,“你说实话,我留你们全尸。”
匪徒冷笑,“事到如今,兄弟死的就剩下我们,也没什么好说假话,那人到底有没有被其他人糟蹋,只怕你要去问当家的。”
知道的人都死了,活着的道听途说,也便成了真事。
戚冬心惊胆颤地瞧着自己的主子,生怕出事。
他心中虽然觉得章璎可恨,却不觉得他活该受这般折辱,横竖一刀的事,何必这样将人挫骨扬灰?
倘若连他都是这样的心情,与章璎一同长大的主子呢?
但戚淮连着几日都像一个正常人。
忽然有一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放了一整夜的烟花,醒来的时候泪流满面,行尸走肉一般翻身纵马,便往鹰嘴山上去了,彼时天阴雨暗,黑云压城,马蹄在泥泞的小路疾奔,戚冬拦不住,沿途跟着,才发现主子竟还赤着一双脚。
鹰嘴山上鏖战过后的尸体横七竖八堆叠成一座山,草地干涸的血迹吸引来野鸦和秃鹫,发出凄厉的衰叫。
小西河王跃下马背,苍白的面容此刻红的可怕,握刀的手背青筋暴起,赤脚踏下来,在鹰嘴山上一具一具尸体中翻找。
他依然不能接受章璎是那十根手指的主人。
他需要找到那具断手的尸体,看看尸体的脸。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雨越来越大,就像他与章璎在章家门前决裂那天一样大。
周围的树镶一层胭脂般的红,血落在泥土中,小西河王乱发纷披,赤脚踩在枯枝残叶上,尖锐的荆棘穿透脚心,猩红的血淌成一条河,他毫无所觉,弯着腰翻遍八百多具尸体。
有的面目全非,有的人头两分,天暗雨湿,草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