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这么久,终于可以光明正大摘下帷帽,行走人前了。
因要去往北辽,他如今被剥去了奴籍,也不再是钦犯,可笑的是他短暂的一生竟只有这片刻是自由的,在这片刻之后,他将穿上女子的裙裳,带着一身的屈辱离开故土,从一个牢笼去往另一个牢笼。
章荣海的墓前总有许多贡品,也被提了许多文人雅客歌功颂德的诗。
章璎鞠躬,然后在碑前坐了下来,“这么多年,义父的墓前依然崭新如故,可见世人对您的敬重。他日我若横死,只求寻个无人打扰的清净地,若实在没有,挫骨扬灰也无不可。”
“义父当年说,若这一切完成的时候,我便可以放下一切往北辽去,如今除了小宴,我已心无牵挂,这么多年,早已身心俱疲。”
“我遇到了一个孩子,少年赤诚,待我尚好,但那是辽人的少帝,本也不该多有牵扯。”
先帝害了天下人,却唯独没有害他。
新帝对得起天下人,却偏偏害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已经做了恶人,被戳了一辈子脊梁骨,若能求来新生,哪怕在辽国带着小宴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夫,也好过再与皇家牵扯不清。
他这一辈子,最怕的便是皇家,之所以还愿意再信一次萧烈,也不过是因年少时候他欠着自己的一条命罢了。
以命还命,恩仇两宽。
“若义父在天有灵,便保佑我此行顺利,从辽宫中接回小宴。”
章璎站了起来。
墓前烧着的香被风吹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