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原图上,他旁边应该还有人的。
乔澜掏出手帕又擦了一遍照片,终于从记忆中把原图的样子完全勾勒出来他们本科毕业那天,沈家几口人全去了,这是乔澜给他们拍的合照。但不知道为什么,沈淮序明明有那么多生活照、入职照,却偏偏要多此一举把其他人都截掉,选了这张。
乔澜看着镶嵌在石碑上那张还有些稚嫩的笑脸,又转向沈淮序,现在他脸上少有笑容。
如果某个心怀愧疚的人用感动自我的方式怀念曾经的他,倒是确实会选择记忆里和沈淮序在一起最开心的一天。
乔澜说:“我不知道,我被江岸送来的时候,石碑已经彻好了。”
沈淮序点点头:“假的也无所谓谁选的了。”
乔澜没接他的话茬,转而说:“你之前藏在枕头下面,我的那张照片,跟这张是同一天拍的。”
沈淮序垂着眼:“嗯,那天你很耀眼。”
“我?没有优秀学生沈代表耀眼,”乔澜摸了摸他的肩,状似不在意地问:“那上面的你呢?被剪掉了?”
沈淮序脸上刚刚扬起的笑意霎时间僵住了,他沉默半晌,表情变得有些难看。
“我不知道,”沈淮序轻声说,“我不记得了,很多事我都不记得了。”
乔澜皱起眉头,虽然没理解,但还是很快说:“噢没事,你知道的,我最近记性也很差,可能是年龄上来……”
“不是单纯的记性差,”沈淮序低着头,从声音听,大概有些惶恐,“是空白,就像有另一个人占据了我的身体,做了那些事,包括在别墅重新建造我们的房子,怎么开始的,我找的谁帮忙,全都不记得了。”
乔澜不语,几秒后,倏忽极其用力地握住沈淮序的手,甚至能听到指节作响的声音:“因为抑郁症,是吗?”
沈淮序看向他,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嗯,我咨询过医生,过度抑郁会导致严重失忆。”
一瞬间,乔澜恍然大悟:“所以,你才会一遍遍抄遗嘱……”
“是写你的名字,”沈淮序用同样的力气回握住他的手,“但是我其实没有那么严重,只是害怕有一天年纪轻轻就老年痴呆了,要是连你都认不出来了,我就是废人了。”
“这么夸张,”乔澜笑了笑,“那我还在这里睡过觉,岂不是更吓人?”
“……哪里?”
乔澜抬着下巴指了指石碑下面的草坪:“夏天的时候,头枕在石碑上,幕天席地,说起来还挺安心浪漫的如果下面真的有你的话。”
这玩笑太地狱了,乔澜说完自己先笑起来,但沈淮序站在他身侧露出有些难过的神情,很快敛过,垂下眼睫,不说话了。
乔澜晃了晃他的手臂:“好了,别互相比惨了,都过去了,我们现在很好嘛,”说着,他从身后拿出铁锹,一把送到沈淮序眼前,“要不要干点刺激的?”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人能亲自挖自己的坟了,”乔澜气喘吁吁地把手撑在膝盖上,他们已经向下挖了一米,还是什么都没挖到,“妈的,他们当时不会什么都没埋吧,也太欺负……我了。”
沈淮序靠在石碑上,曲腿坐着,声音平静:“一会把碑也砸了。”
乔澜意外地看着他,本来自己也只是心血来潮,但没想到沈淮序比他还离经叛道,黑漆漆的瞳孔里平淡和疯狂交织,像一把野火,越烧越旺。
“行啊,早就看这块碑不爽了,我的名字也没有,”乔澜一边说,一边把铁锹狠狠戳进地里,“欢喜的名字也没有……我估摸着沈望道找人做的时候的心态和恶婆婆差不多,‘好好的孙子,被男人拐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