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瑾告诉我,那好色之徒被打了一百杖,皮开肉绽,丢了半条命,皇太后派了太医给他诊治,据说要卧床一个月才能康复。
赵瑷对我说,赵璩卧床养伤,整日叫痛,对下人大呼小叫、又打又骂,脾气大得很。
弟弟得到这么重的惩处,二哥自然开心,这些年,这个恩平郡王在宫中“循规蹈矩”,做足了表面文章,令人以为他是个大有作为、文武双全的郡王,在外却仗势欺人、胡作非为,若非有人为他兜着,他的恶行早就捅到御前。
二哥还说,这件事发生在禁中,并没有传到朝堂,因为父皇禁止宫人再谈论此事。我知道,如此严禁,意在保护我,不至于毁了我的名节与清誉。
之后,宋帝更加疼我,好像要弥补我所受的委屈,但凡我有什么要求,他都会应允。对于我的安全,他更是重视,不仅增派侍卫在沁阳殿保护我,若我外出,怀瑾、怀瑜不能离开我半步。倘若我有什么损伤,她们就要受罚。
我仍旧在资善堂读书,忙碌,充实,从老师的讲授中学到了不少有用的学识。
如此过了一个月,宋帝再次题考,对我的表现颇为满意。
十一月,北风呼啸,万木凋零,花苑不复盎然的翠色与缤纷的花事,唯有苍劲的枯枝在寒风中瑟瑟摇曳,满目萧瑟,一片肃杀。临安湖多水多,冬日尤其湿冷,好在寝殿里供着炭火,不至于寒如冰窖。
宋帝命宫人给我裁制二十袭冬衣、四件轻裘、四件斗篷,还有各种过冬之物,应有尽有,不让我受冻,羡煞多少妃嫔。
这日,天色不早,我从资善堂匆匆赶回来,双手放在火盆上烘着,怀瑜一阵风似地奔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公主,大事不妙了……”
“出了什么事?”怀瑾又惊又急,“你先缓缓气。”
“奴婢听王公公手下的一个小公公说……”怀瑜咽了一口气,惊骇得面色绯红,“金国来使,说金国皇帝要和我们大宋和亲……”
“和亲?”怀瑾惊叫道,水灵的眸子睁得大大的,“宫中就只有咱们公主,若是和亲……不对,几年前,陛下还封了两个宗室女为公主,还有几个郡主,不一定是公主……”
“此事当真?”我声色不动地问,心中却已是惊涛骇浪。
“当真,那小公公在御前伺候,和别的公公私自说起这事,奴婢无意中听见的。”怀瑜所说的应该不会错,御前伺候的公公听到的事更不会假。
完颜亮为什么派使臣来大宋要求和亲?难道是听闻大宋皇帝认了一个义女、册封为沁宁公主?难道他知道“沁宁”这封号的深意,知道沁宁公主就是我?难道他已经知道我根本没有在那场大火中丧生、秘密逃出金国?
越想越害怕,越想心越乱,那些尘封的屈辱、痛楚乍然翻涌上来,充塞在心间,搅着我的五脏六腑,痛、恨、惧迅速纠在一起,弥漫开来,再一次折磨我。
原以为早已忘记那段不堪的回忆,原以为此生此世再也不会听到、想到“完颜亮”这三个字,原以为不会再与他有任何牵扯,却不料,我躲得这么远,他仍然穷追不舍,仍然不放过我。
完颜亮,你非要赶尽杀绝吗?
怀瑾忧心忡忡地问:“公主,这可怎么是好?”
怀瑜略歪着头,寻思道:“陛下这么喜欢公主,必定不会让公主和亲,再者,陛下一向憎恨金人,一定不会应允金国皇帝的请求。”
怀瑾发现我的异样,扶着我,关切地问:“公主,您怎么了?您为什么抖得这么厉害?”
我无法克制四肢的颤抖,无法冷静,无法不惧怕,颤声吩咐道:“怀瑜,去资善堂看看皇兄在不在,若他还在宫中,请他速速前来。”
怀瑜立即去了,怀瑾扶我坐下来,倒了一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