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绍兴到明州,从明州到建康,从建康到平江,徜徉于青山绿水中,荆钗布裙,优哉游哉,无忧无虑。

绍兴的湖光山色看腻了,就到明州看看波涛汹涌的大海和自由飞翔的海鸥,枕着海浪声仰望群星璀璨;建康的秦淮河,漫步河岸,王谢风流的六朝气息扑面而来,夜间听着缥缈绮丽的轻歌丝竹,体会着文人墨客的雅趣;平江府是个适宜居住的精致小城,小桥流水,吴侬软语,每日看那身姿袅娜的江南美女,仿佛自己的眼睛也变美了。

一双碧眸与常人太过迥异,她不想惹人关注,出门时便戴着一顶垂有一层黑纱的纱帽,遮住容颜。每个地方,她都会住上两三月,而雪儿和霜儿给她的一包银两够她花两三年,待银子花光了,再想想如何挣银子。

这样的日子,惬意,悠闲,风平浪静,风和日丽。

只是,每日临睡前,她总会想六哥是否已从悲伤中恢复过来,想豫儿和缦儿长了多高,想完颜磐是否真的以为她死了,想叶梓翔过得好不好……

光阴就像江南水乡的清流,缓缓流淌,无声无息,不快也不慢。

她择要道来,眸光平静如秋日长空。

完颜宗旺静静地听着,看着她光华清皎的容颜。

过了这么多年,她仍然美得令人窒息。

然而,她到底变了。

那双碧眸幽静如深潭,波澜不兴,不是冷寂,也不是死气沉沉,而是历尽千山万水之后的淡定与平静,散发着一种宁静悠远的光芒。

不再仇恨,不再固执,不再倔犟,不再冲动,不再纠结。

仿佛再无爱恨。

只有宁静。

这般变化,是喜,还是忧?

他惊讶于她的变化,不知如何应对她的这种变化。

“湮儿……”完颜宗旺缓缓问道,“你是否恨我入骨?”

“那年,听闻你万箭穿心,我便不再恨你。”赵飞湮莞尔。

以一死,换得她消弭了仇恨,值得吗?

他觉得,值得。

因为,他没有死。

只是,她的宁静,让他更觉得无措。

她选择孑然一身云游江南,便是看透了所有事,看淡了宋金征战与纷争,不再理会儿女私情,不再过问任何事,心如止水。

可是,他仍然想问:“你不想和阿磐双宿双栖吗?你放得下他吗?还有,你和他的孩子……”

她淡淡一笑,“我对不起很多人,父皇,六哥,你,阿磐,小师父,叶将军……我配不上任何人,只愿活着的人,能够好好活下去。”

“你还爱他么?”

“爱,或者不爱,又如何?他以为我死了,我便真的死了。”

看着她淡然的碧眸,完颜宗旺恍然明白,她的心,真的获得了宁静。

而他呢?

他应该如何对待她?

三月来,他的伤势痊愈得很快,许是她贴心的照料所致,许是心情愉快所致。

面色红润了些,身子壮了一些,腿疾也好了一半,在海勒的搀扶下,可以走不少的路了。

完颜宗旺时常凝望她。

清晨金灿的光芒下,她的侧颜如玉雕,散发着沉静的暖光。

纯白素影站立于碧色连绵的竹林中,竹影纤细,她的身影窈窕而孤单,单薄如纸。

洁白的衣袂被风扬起,盎然绿意中,那方洁白仿佛一片虚无缥缈的云,随时会散开。

晚霞如锦,烈烈燃烧于西天,她飘然欲飞的身影被霞光染了一层金红,静静的美好。

每当她闲下来,他便能望见这样的人儿,宁静如水,无波无澜。

他心中明白,她尽心尽力地照料他,是因为觉得对他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