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将将他藏在中原某座深山养伤,竹屋简陋,却也干净清爽。
完颜宗旺听到湮儿身死的这日,终于下床,刚刚下地,便轰烈地摔倒。
右小腿钻心地疼,似是断骨裂肉,无法支撑,他费了好大气力才爬起来,满身大汗。
终于有了毅力要下床,重拾活下去的信心,却悲哀地发现,身残,臂断,腿伤。
当年的万箭穿心,数十支利箭穿过腿骨,密密麻麻,腿骨断裂,碎骨与肌肉夹杂一起,怎能再如以往的稳健与刚悍?
海勒请了附近县上的大夫来诊治他的腿,连续请了十余个,大夫都表示无复原的可能。
最后一个大夫说有点儿希望,不过至少要悉心调养三年五载,才有可能复原,还有可能落下病根,一遇雨雪日子,便会酸痛。
完颜宗旺听闻此言,赶走大夫,再度卧床,拒绝诊治。
曾经的金国大英雄,曾经的金国三军统帅,弓马骑射无人能及,统军征战天下无敌,如今却是只剩左臂,腿伤要养三五载,教他如何承受?
不如不治,了此残生。
反正,这一生,已经废了。
再无任何希望。
美人再无可能投入他的怀抱,江山再无可能掌控在手,这一生,合该在床上等死。
两月后。
两个部将回来,海勒对着他的背禀道:“王爷,已查探到她的下落,她在江南。”
好久好久,完颜宗旺才出声问道:“确定?在临安?”
这声音平静得异乎寻常,海勒却知道,他克制着太多情绪。
海勒如实回答:“尚不能确定她是否在临安。”
“再探。”
短促的两个字,却力道十足。
一如以往在帅帐中所下的军令,强悍猛戾,不容违抗。
海勒顺势劝道:“王爷,让大夫诊治腿伤吧。”
完颜宗旺没有应答,瘦削的肩背默默地诉说着心中的喜悦。
海勒大喜,王爷不反对,表示已经答应了。
之后一年,海勒派出去的人查探不到湮儿的踪迹。
她从这个世间消失了吗?
完颜宗旺不信,每当部将回来禀报,他的心就冷一分,目光就冷一分。
在海勒的搀扶下,他可以下地走动一下,只是右腿很疼很疼,疼得他汗水淋漓。
每移动一步,那痛就增一分,割着他的意志,一分分地凌迟。
可是,他不气馁。
如若腿伤无法痊愈,他如何找到湮儿?
此生此世,他别无所求,只想找到她,确定她的生死。
然后,问她一句:你是否仍然恨我入骨?
这是他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再过半年,仍无湮儿的消息。
数日来,海勒的神色怪异得很,完颜宗旺总觉得他闪避着自己的目光。
一日,走了一丈远,他累得气喘吁吁,拽着海勒的手臂,出其不意地问:“她死了?”
海勒一颤,不敢直视他垂询的黑眼。
这双眼,从跟随他征战天下的那日起,便凌厉得洞穿人心,霸道得让人无所遁形。
“说!”完颜宗旺沉声喝道,语气刚戾无比。
“两月前,江南宋国大丧,宁国长公主的确……过世了。”
寂静。
极为不平常的死寂。
海勒正抬头看他,却听见口吐鲜血的声音。
热血喷溅。
完颜宗旺轰然倒地。
面白如纸。
虽然醒来,完颜宗旺却如先前一般,卧床缄默,自闭不语。
他时常呆呆地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