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阿盏正蹲在地上,将两枚铜钱递给乞讨的老乞丐。

他神情温柔,并非直接将铜钱扔进碗里,而是亲自交到了那老乞丐手中。

又细心提醒那老人家过两天去北街义庄取粮后,他这才起身。

“小今,走罢。”他道,“再晚些怕要下雨。”

裴寻今点头。

靠近他时,掌心又开始隐隐发热。

但还是和之前一样,他身上并未出现魔球。

她心觉有异,却揪不出古怪的苗头。

阿盏带着她往东走,街上行人渐渐少了。

行至一高墙大院附近时,裴寻今忽听见了一阵熟悉的人声――

“您执意要我去青斗宗?”

她步子一顿,转身看向高墙尽头。

一转头,她便看见了“小师兄”。

荀随还是那副打扮,只不过脸上不见笑,甚而眉眼沉沉。

除却周围的奴仆,他身前还站了两人,一男一女,皆衣着华贵。

那男人神情严肃,厉声道:“你已并非孩童,当知何为大义。”

荀随将唇抿得平直,又转过去看那女人。

他问:“娘也这样以为?”

荀母牵住了他的手,温声告诫他:“天道已定,唯望吾儿将万千黎民放于心间,以所学消天下之灾。”

荀随浑身一僵,眼眶烧起红意。

他将一字一句从心底挖出:“那可曾问过我愿不愿意?”

但荀父荀母并未退让半分。

良久,荀随将手抽回,咬紧了牙。

“好。”他道,“我去。只是――”

他转过了身,不再看他们。

“只是此番离家,爹娘便当从未生过荀随。”

说罢,他翻身上马,抬眸间睨了眼牌匾上“荀府”二字,便转身离开了。

裴寻今在一旁看得清楚,荀随远去后,荀父荀母竟双双落泪,掩面而泣,丝毫不见方才的强硬态度。

她拧了眉。

既然双方都舍不得,又为何还让他去青斗宗呢?

***

等醒来时,已近黄昏。

裴寻今睁了眼,发觉自己是躺在床上,身上还盖了层薄被。

她侧过眸,望见了坐在桌边一动不动的荀随。

“师兄?”

荀随微抬了头,而后起身走至床边。

他在床沿坐下,问:“睡得可好?”

“嗯。”

裴寻今想要下床,但荀随牵住她的手,拦住了她。

“房里的椅子坐着不舒服,不如就在床上歇着。”

她还想着精神境里的场景,便问:“师兄也是乘宿县人?”

荀随恍惚片刻,才道:“是。”

“那自上青斗山后,师兄可曾回过乘宿县?”

荀随沉默。

半晌,说:“自修道以来,便再未回过。”

那就是连家也没回过了。

裴寻今不解:“为何不回呢?”

“并非不想,而是不能。”荀随道,“当日那道士算命时便与我父母说了,若想我得道,就再不能见我。”

裴寻今一怔。

“以前不解,为何不让我直接生在青斗山,也好省了那些麻烦。”荀随顿了顿,“现在却隐隐明白。若不入世,若不亲眼看见疾苦欢欣,又怎能心系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