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徒儿”二字,她就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双唇无声翕动着。

她尝试了几次,还是没能发出声音。

不是什么禁言咒,只是一阵阵汹涌的情绪在胸腔弥漫开来,以至失语。

没有哭喊,没有泪水,没有笑容,谢清徵跪在雪地上,一动不动,静静地凝视莫绛雪的容颜。

梅花被风拂落在地,她感受不到周围的温度,四下里只有幽幽琴声和微风细雪声。

等到胸腔汹涌的情绪渐渐消解下去,谢清徵方才站起身来。

恰好一曲终,莫绛雪的魂魄也从梅花树下站起了身,抱琴走回屋内。

谢清徵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

她的魂魄没有意识,混混沌沌,只是在重复生前的行为,宛如一个被无形丝线牵引着的木偶。

师尊的肉身在何处?结魄灯又在谁的手上?

下一刻,眼前所见,便解答了她心中的疑惑。

莫绛雪的肉身安然无恙地躺在床上,面容平静而又苍白,仿佛只是陷入了沉睡,在她的床头,一盏灯散发出柔和而温暖的光芒。

那盏灯看上去并不如何华丽繁复,出乎意料地简约质朴,共有七面,每一面都绘着不同颜色的北斗七星图,灯身表面泛着淡淡的光泽,灯罩中,跳跃着微弱的火焰。

莫绛雪的魂魄进入屋中后,就躺进了肉身中。

谢清徵走过去,坐在床边,伸手去探呼吸。

微弱热气拂过她的指尖。师尊是活着的。

她又伸手去碰师尊的手。冰凉彻骨,却不僵硬,而是柔软的。

师尊就像是沉睡过去了,她轻轻推了推:“师尊?”

会不会醒来?

“师尊……”

毫无动静。

为何会这样?分明是活着的,却醒不过来。

“你总算回来了,难得没死在镇魔塔里。”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冷哼。

谢清徵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青衫女子站在门口,那女子柳眉杏目,肤色白腻,眉梢眼角流露一丝阴鸷与傲慢,美得张扬,美得攻击性十足。

正是沐青黛。

她来这里做什么?

谢清徵警惕地站起身:“沐峰主。”

沐青黛大步踏进屋来,不冷不热地道:“你被关进镇魔塔的第二年,谢幽客和你的肉身一同失踪,天枢宗乱作一团。我着人将你师尊的肉身搬回了璇玑门,萧忘情向天枢宗借来了结魄灯,挂在你师尊的床头,救回一条命来。”

语气说不上多熟络,却清晰地向人解释了前因后果。

谢清徵放下些许警惕,问:“谢宗主为何会突然失踪?”

沐青黛道:“我不清楚。但你的肉身里有什么东西,你不是最清楚不过吗?”

谢清徵:“你……你难道早就知道了?”

年少初见时,沐青黛就掐着她的脖颈,盯着她眉心的那抹朱砂印,眼神阴鸷地问,谢浮筠究竟是她的什么人……是不是早就察觉到谢浮筠的残魂在她身体里,还是,单纯觉得她和谢浮筠关系匪浅?

如今,听沐青黛言下之意,谢幽客的失踪难道和谢浮筠有关?

沐青黛眼中闪过一丝嫌恶,似乎不愿意多聊谢浮筠,转眼看向莫绛雪的肉身,转移话题道:“她一直没醒过来。”

谢清徵也看向了莫绛雪,心情复杂。

为什么不愿意醒来呢?是对正道失望了?还是对自己的道绝望了?

沐青黛道:“现在这盏灯点在她的床头,暂时还能保住她的魂魄。但她的魂魄经常离体,重复生前的行为,再这样下去,只怕过不了多久,又要魂飞魄散。结魄灯只能修补一次,修补不了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