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吾卫给?的粗布衣裳不合身, 但干燥干净, 眼下也?不是瞎讲究的时候。她换了衣裳,把手帕当头巾, 扎好简单发髻,再推开门去,地面尸体已清理走了。

薛慎站在一棵歪脖子树下,手上溅了血,想擦在衣摆上,又顿住,走出两步,伸手去接细密的雨,就着?掌心里的雨水搓了两把。

俞知光看着?,真是个讲究中透着?潦草的人。

她无声笑了笑,打开屋檐下立着?的破伞,慢慢走向他?:“将军来剿匪时,知道是俞家人被绑了吗?”

他?在木屋内同她讲的话,每句都对上了她关心的事情,且语气也?熟稔,是事先知道的。

薛慎这下真把满手雨水抹在衣摆下,眸光在她面上掠过,几分?复杂,“山匪今日共劫了两票,一票是皇商,惊动了陛下,另一票是你们……我赶来剿匪的路上撞见了张家儿郎,他?告诉我们的。”

是张安荣。

俞知光才想起来这么个人,“原来如此……我们,我同他?在逃跑时分?散了。”

薛慎挑眉一哂:“分?散?不是抛下你逃了?”那种心虚仓惶的样子,他?在逃兵身上见多了。

他?说得直接,俞知光露出点窘迫。

薛慎正想是不是说得太过,见她微微一叹。即便作寻常民?间姑娘打扮,也?难掩天生丽质,她清灵杏眸眨了眨,低低道:“我与张家郎君尚未成?婚,并无深厚情谊,归根结底,是非亲非故的人,我没道理要他?将我看得比性命还重?要。”

薛慎冷嘲:“堂堂男儿,连未来妻子都护不住。他?哪怕是试一试,都能叫人高看一眼。”

“薛将军身手不凡,自是英武。但这世间还是普通人多呀,人活一世,能够像阿兄那般能为我拼命的人,有?便足够了,我不贪心的。”

俞知光看得很开,只?是经此一遭,她同张安荣的婚事是不成?了,她不可能再嫁张安荣。否则日夜相对,她都会?想起他?在马背上仓惶逃离的样子。

薛慎还在咀嚼“无深厚情谊”几个字。

俞知光已盈盈福身一礼:“总之,感?谢薛将军,救下我和阿兄,也?救下俞家。我家里就两个小辈,若是双双出事了,爹娘怕是很难看开的。”

薛慎站着?没动,受了她这一礼,目光锁定她。

俞知光渐渐有?些?受不住他?专注的目光,就像上次隔着?漏窗那样,她想逃跑,却听见他?淡声问道:“俞姑娘同我道谢,前前后后,拢共三次了。”

“那薛将军正是我贵人,次次助我逢凶化吉。”

“就拿张嘴谢我?”

“薛将军想要什么?”她认真地问。

这话旁人问来,颇有?挟恩图报的意味,从薛慎的嘴里讲出,却叫她觉得坦荡磊落,仿佛本该如此。

“凭你心意。”

“我……一时还想不好。”

“那薛某恭候。”

薛慎望见她身后,有?手下明显有?事想禀告,脚步踌躇着?不敢上前打搅。俞知光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我先不妨碍薛将军公务。”

雨势在清晨时分?变得微小。

一行人艰难下山,鞋履裹满山泥。俞家听闻消息,早早派人在最近的官道驿站上守候,直到?见了她同元宝全须全尾地回来,俞父俞母才觉神魂归位。

“笙笙受苦了,没事了,快些?回家。”

她被揽在阿娘怀里,转头往外看,瞧见通体漆黑的骏马上,薛慎对她略一颔首,没等俞家人道谢,就领着?金吾卫回去复命了。一路捆绑下来的投降不杀的山匪,以及解救的良民?,都被京兆府来人接收。

俞知光在家歇了三五日,恢复活蹦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