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且放下不想。
离开长乐殿,再出宣室殿前往谨身殿上朝,途经庭苑,唐潆渐渐将步子放缓,看向几株花谢了半数的海棠。放眼望去,满园几近光秃秃的枝干令她没来由地感到心慌,世间万物的生命力说是顽强,不如说是倔强,可再如何执拗,又哪里经得起时间的摧残。譬如楚王,年前还身强体健,隔三差五便邀两三好友往自家的酒庄飨宴酌饮,而今不是说没就没了?
生老病死这事,向来说不清,能抓住的唯有时机,方能将当下的美好延续。
天子御极万方,国之大事小事皆需经天子过目,每日劳碌,昨日与太后难得的独处都是唐潆日夜案牍挤出来的时光。
到了今日,无论如何总是不得清闲了。
前不久弗朗基国的海商欲从海州登岸,海州素有海禁,自然不允。俗语言,入乡随俗,即便不随俗,倘若立于他国的国土之上,或多或少需依照他国的国法行事。可海商明知海禁,又兼海州官员以礼相待,非但不退,反更进一步,仗着己方商船大人数多,强行登岸,与海州的官员起了冲突,彼此均有死伤。
本是使者以口舌之便即可解决的小事,偏生将此事的性质上升到了两国的邦交。
既已牵涉两国邦交,便不能草率处置。于是两国各自遣使,将彼此君上之意诉于言语,欲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重归于好。虽事涉两国邦交,但往小了说,类似人与人相交,倘若彼此真挚诚信定能交心融洽。
晋朝这面,乌鞑虎狼之心不灭,边衅威胁不除,唐潆无意再与番夷兵戎相见,否则腹背受敌,将处于被动局面。因而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全凭弗朗基国国王的真心几何。
直待近日弗朗基国遣使来朝,鸿胪寺卿薛阶奉旨在四方馆接待使者,两人不过寒暄几句,急不可耐的使者三言两语却已透露出弗朗基国国王的野心,如此不加掩饰,将薛阶既是气得够呛又是乐得开怀。回来再于朝堂上禀报唐潆之后,御阶下的大臣议论纷纷,虽是争执不休,但却难得达成一致的意见且将使者晾在四方馆里,磨磨他的耐心,十天半个月后再商榷不迟。
说是晾,实则哪会真不管他?不过是凭借以礼待宾的名义,由四方馆的官员领着使者在京中四处游玩,谈天说地谈风月谈民风,偏偏不谈正事,使者倘若提及,绕也得绕到旁的事情去,急死他。
如是这般晾了使者半个月,薛阶再与使者商谈时,使者约莫是私下与弗朗基国通了口风,口吻与姿态谦逊卑微不少,但话中之意却不肯退却三分。直言国王向往中原风土人情已久,尤好中原的丝绸与瓷器,奈何晋朝海禁甚严,非但阻断了两国人民友好往来之路,而且扼杀了两国之间潜在的经济契机。此次海州登岸与晋朝官员发生的冲突,实属弗朗基国商人迫于无奈之举。
使者言,国王企望晋朝对弗朗基国开放海州的经商权与居住权,弗朗基国愿赔罪以厚礼。
日光正好,宣室殿中窗明几净,沉香袅袅,本该是令人养神静心的所在,薛阶愤慨的陈言却将这美好的氛围打破:“此事说到底,海商强行登岸在先,海州官员又何错之有?起初与弗朗基国遣使往来,不过是不欲兴兵,而今他们难不成拿着鸡毛便当作令箭来使了?”
薛阶气得在殿中来回踱步,再一顿足,怒道:“立朝数百载,何曾有此等便宜能给他们占去?”
见他如此,萧慎捋了捋胡须,眉眼间满是笑意。他虽是年事已高,但精神矍铄不逊于年轻人,众人见他这般模样,便知他心中有底,愈加不将此事放在心上了。只是纷纷默默感慨,薛卿即便已为人父,事涉国家,仍如年轻时一般激愤。
萧慎从前与颜逊明争暗斗久了,又素来是个藏得住心中所想之人,眼下纵然见众人不时看向自己,却装未看见,立如泰山,岿然不动,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