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水月茶,常御史迷惑地抬起头,片刻后想起,夫椒县令喝的茶,似乎是专门取的什么无碍泉,泡的什么水月贡茶。

倒也不愧是能考取进士的一流人才,虽然喝茶时压根没心思关注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锻炼多年的脑子却还是被动记下了这些边角料。

陛下为何忽然问起茶叶?

常御史飞快思索着,下一刻,听到皇帝轻笑了声。

“小小一个县令,便能如此享受,江南富庶,可见一斑啊。”

常御史一个激灵,终于反应过来,池州富庶,历来是赋税重地,一州之税,能占整个大周三成往上。

狐仙现世救灾,而官府无所作为,百姓心里那杆秤,自然会无限偏向狐仙。

大妖自立妖国,侵吞大周国土的事,也不是没发生过。

这一场神迹的背后,谁知道是不是国祚之争呢?

想到这里,常御史连连磕头:“臣有罪,臣有罪……”

他这次失职,后果比他想象得还要严重。

皇帝看了眼裴尚宫,后者会意上前,亲手扶起常御史:“常大人,陛下并无怪罪之意。”

常御史抬起头,额头上通红一片,眼中满是不可思议,说句大不敬的,他要是皇帝,他都恨不得把自己斩了。

“这两年,天灾人祸不断,朝野中常有些议论,说是无德之人,惹怒上天,这才招致了灾祸。”皇帝叹了口气,“池州之事,非卿之过,只要水灾能解,便是与狐仙分治南北,又有何妨?”

常御史面色一变,正要说话,皇帝又说:“只是,何氏为右相举荐,朕担心此事牵连到他,不知常卿可有计较啊?”

常御史是右相的门生,来面圣之前,已去过右相府上,求老师教他怎么做。

右相只有两个字:“认罪。”

因此他也就认了命,罢官回乡甚至下狱,都是他罪有应得。

他怎么也没想到,陛下对他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却又话音一转,问起了右相。

这一刻,他忽然想通了,为什么陛下会放他这个右相门生,去督查右相举荐的何氏。

乍一看是陛下信重右相,旁观者或许会觉得右相势大,陛下无人可用,终究还是得依靠世家大族。

然而,在身处局中的常御史看来,陛下根本就是有意纵容。

若他不是右相门生,现在反而能为右相说上几句话。

可他偏偏是。

那么,即便不为了自己,只为了老师的声誉,他也不能不弹劾右相,问他“个识人不清”。

否则,等待右相的,将是更为严厉的“结党营私”、“任人唯亲”。

所以,皇帝嘴上说的是“怕牵连到右相”,实际意思却是“就怕牵连不到右相”。

而右相,本就已经放弃他了。

他这番为了老师着想的苦心,难道老师还会理解吗?

他若要弹劾右相,就必须将事做绝。

今日出了紫宸殿,他与右相就不再是师生,而是仇寇了!

想通这些关窍,再想到他在夫椒县衙、右相府上的经历,皇帝都一清二楚,常御史又岂能不知,此事从一开始,就是皇帝做的局。

他怔怔地望着神色温和的皇帝,直到现在,她都仿佛真的在为右相担忧。

这就是……帝王心术吗?

常御史面色苍白,僵立许久,俯下.身道:“陛下所言,恕臣不敢苟同。”

皇帝一怔:“这是何意?”

既然已经开了个头,后面的话便自然而然吐了出来:“池州水灾,既是天灾,亦是人祸,臣曾听闻,何氏与右相私相授受,右相承诺,用一个户部堂官,换取何氏效忠,因此何氏才会对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