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的动作并不熟练,但还是一贯的轻手轻脚。

她更加眷恋那样的温柔小心,好像自己在小姐眼里,也是什么传世的珠宝。

这念头叫她自矜自贵,甚至自怜起来。

她剥开了那些厚着脸皮的自我欺骗,她甚至开始觉得自己的推卸责任的行为卑劣可耻。

阿狸悄悄睁开了眼,瞧着小姐动作小心地把棉被又给她盖回去。

小姐还穿着白色的里衣,头发散在脑后,她像是不染尘埃的仙子,不过不是抛弃了后裔的嫦娥。

她在这世俗里,在这红尘里,在这柴房里。

悄悄地,阿狸伸手勾住了小姐的衣角。

这叫她有种偷到了宝贝的心安,她勾了勾手指,瞧见小姐眼眶微红,怜惜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那眼神叫阿狸的心事霎时搁浅,她抿了抿唇,却是问道,“今夜是谁给小姐上夜?”

阿狸的眼睛复又明亮。

她实在是坚韧野蛮的草,至于那些多愁善感的心思,就像草籽,风来了,就吹走了,她仍是野火烧不尽,她仍是春风吹又生。

阿狸在小姐的春风里肆意生长,粗砺又不讲道理、霸道又不懂规矩。

司年见她不再装睡,于是把带来的方枕一并塞给阿狸,她拿着帕子,蹲在阿狸面前,一点一点地擦去她脸上的泥污。

那泥污都像是她的奖章,司年的语气慢慢的,像是怕惊扰了谁。

她横了阿狸一眼,“反正不是兰院里,自称睡觉最警醒的人。”

阿狸趴在方枕上,视线粗鲁地从司年的眉宇镌刻过唇峰,指尖扯着司年要收回的袖口,说话却怂气的很。

“我...不该骂三少爷。”顿了顿,阿狸又小声嘟囔,“谁知道他怎么会穿着下人的衣裳爬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我是同行!”

阿狸心有不甘,可她到底还畏惧着被赶走的事,又嗫喏着,“小姐,我以后不敢了。”

阿狸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以后,只拿话来试她。

她并不知道这府上从前的瓜葛,只瞧见司年垂下了眉眼。

司年似乎不欲多说,清冷的面容一半隐匿在黑暗里,只道:“都过去了,你好好养伤就是。”

说罢,她站起身便要离开,阿狸不想她走,着急去拦,动作间扯动了伤口,又疼得龇牙咧嘴。

但到底,司年没走成。

阿狸哀嚎的更加厉害,像是讨大人注意的小孩子,又哭又闹,吃不到糖不肯罢休。

司年也着实纵容她,不仅干脆坐在了床头,还由着阿狸趴在她腿上撒娇。

然而阿狸心焦,没耐性再迂回克制,她这次说的更加明白,指尖无意识地扣弄着司年的膝盖。

“小姐,老爷说要赶我出府,是真的吗?”

阿狸的心跳从来没有这么快过,她甚至忘记了伤口的疼痛,直到得到司年笃定的“不会”,她才恍惚觉得自己高悬的心脏归位。

她呆呆地出神,司年轻笑了一声,用指尖轻柔地拨弄阿狸柔软的发丝,渐渐的,阿狸像是惬意的狼崽,露出柔软的肚皮由她摆弄。

司年叹了口气,又不放心地嘱咐道,“你如今在整个府里都出了名了,日后若还不知收敛,这样的责罚,还不要受多少。平日里也常有人受罚杖责,你瞧人家,谁有你伤的这样重的?我也是真不知道,明明都不让你出兰院大门了,怎么这得罪人的本事就这么大,都能跑到寿禧堂去!”

阿狸扁扁嘴,“小姐偏心,这明明就是我倒霉。”

“兰院这么多人,偏你没见过三弟,又偏叫你瞧见了他爬墙,这只是因为你倒霉?崔姨娘早盯着这掌家之权,兰院这么多下人,她为何偏偏挑中了你下手?处处锋芒毕露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