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深入骨髓,沦肌浃髓的饥饿感缠绕着,阴魂不散,无法逃离。食物进入口中的一瞬间,被咀嚼,被吞咽,最终坚定不移地落入胃中进食的快感是那样令人迷醉眩惑,大脑在缓缓低语:吃吧,吃吧,全都吃到肚子里。

吃到肚子里,才是自己的,才不会挨饿。

“游舜,我和你家都给你请过心理医生,但他们都反应你的心理问题并不严重,几乎已经被治愈了,你怎么做到的?”

“啊,”游舜平铺直叙,“装的。”

“可他们观察了你很久。”

“多久也无所谓,三个月也好,半年也好,在他们没有停止观察之前,我都会忍着。”游舜嘴唇轻抿,浅浅地笑了,“他们都希望我已经好了,自然不如我有耐心,我可以装很久,很久很久,直到他们完全相信。”

虞暨扬风平浪静地问他:“为什么你在我面前装了那么久之后,又不装了?”

游舜捏紧了手中的筷子,机械地咀嚼着,脸颊鼓鼓,额角的发丝也随着他咀嚼的动作一晃一晃,无害极了的模样,“我......”

却没说出什么话来。

“小朋友,你也是人,当然有不想装的时候。我上次不都说了么,”虞暨扬轻声说道:“你在向我求救。你谁都不相信,哪怕是治疗的你的医生,真让人头疼,你只信我。”

“既然这样的话,我会担起你的信任。游舜,现在停下来吧。”

餐桌上的饭菜没了泰半,虞暨扬吃了一些,剩下都进了游舜的肚子,满打满算也该是两个成年人的饭量的。一下不能控制太狠,他需要循序渐进,现在差不多了,小朋友不能再吃了。

游舜的动作停滞下来,十分突兀地停止,他将口中仅剩的食物咽进腹中,黑沉的眼神落在餐盘之上。他的喉结上下快速地滚动一下,握住筷子的力气惊人,连指节都泛起苍白的颜色,他顿了顿,将筷子移到餐盘上方。

妻子的声音依旧沉稳,却源源不断地传来,“游舜,可以停了。六个小时之后就是晚餐了,你现在没必要吃那么多。”他的声音逐渐带着诱哄,“相信我,我不会让你继续忍饥挨饿的,小朋友。”

“我们快结婚了不是么,我不会让我的丈夫挨饿。”

“丈夫?”

“是啊。”

“丈夫”这个词足以让绝大部分男人心潮澎湃,由心而生满足感与掌控感。游舜深深地按着心脏之处,仿佛有一种沉甸甸的情绪钻了进去,在里面生根发芽,将暖暖的热量连绵不绝地传递到身体各处结婚之后,他有妻子,妻子是值得无条件期盼,依靠和相信的。

他于是满足地放下筷子,眉眼弯弯,仿佛在说,“我很听话”。

妻子便跟着他一起笑,撑着额头纵容地看着他,却不称呼他“丈夫”了,喊他“小朋友”让他坐过去。

他推来一盏浅浅的精致杯子,其中绵密的球体还盛着还散发着冷气,“小朋友,这是相信我的奖励。”

这是游舜从未尝过的甜蜜味道,轻盈柔软,甫一入口便化成了液体,再也没给不堪重负的胃部继续增加负担。

他眼神亮晶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