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之没有快马代步有几年的三十晚上,柳云青是与师父一起在客栈度过的。
柳云青从不是个挑剔的人。以往练功练的辛苦,一日一餐素斋就能对付。衣物也没什么讲究,穿得无非是师兄或师父的旧衣服。
他从不挑剔,也没觉得不满足。
从前他年少气盛时,理所当然的以为这所有都将是他的。
那时的柳云青,是道观座下的第一弟子。
云在天青水在瓶他总是捻着剑清清冷冷的如此自报姓名。他眉眼俊朗,不沾风尘,当真是天上云,海中水。
直到他被重伤后抛在山下。仿佛一夜之间从天上跌进深渊,二十五岁的柳云青浑身的血与泥,在夏天炙热的阳光下一日一日腐烂发臭。
从那时候他才慢慢晓得,无论是热闹或是冷清,那其中的每一样,都与他没有关系。
雪开始下起来了。起先还是稀碎的雪末,只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便是漫天鹅毛大雪。
柳云青本坐在厢房里烤火。
自打他与李二结为契兄弟之后,厢房便收拾收拾,改成了简单的书房和账房。平时做生意也方便他二人休息喝口茶。
他坐在厢房,听见雪落在地上扑扑簌簌的声音,推开窗户一瞧,才发现地上已经薄薄铺了一层白霜。
柳云青抬头又瞧了瞧天色,李二还没回来,便拿了两把伞,要出门去寻他回来。
才出门时,便见李二正从桥头那往家里走。他左手拎了好些吃食玩意,右手拿着个深色的长布包、勉强遮住头上落下的雪,神色匆匆。
“才一会儿雪就下的这般大,我还说去接你。”柳云青接过李二递来的东西说道。
李二肩上有些雪,他便替他拂了去。
“可冷不冷?进屋烤烤火。”柳云青又要伸手去接李二右手的布包,却被他轻轻侧身让过了。
李二的表情有些古怪,他抿着嘴笑了笑,结结巴巴的说:“吃食店下午便要关门了,我还好赶得早……倒是不冷。”
“烤烤火,衣服都沾了雪。”柳云青不疑其他。
柳云青去厢房拨旺炭盆的功夫,李二匆忙把长布包丢进了柴房。
守岁这事,需得人多才热闹有趣。
李二齐齐整整的做了两个冷碟四个热菜一锅鸡汤,柳云青用生姜枸杞热了壶黄酒。卧房里的炭盆噼啪作响。入冬前李二咬咬牙买回来的上好银骨炭,烧到如今还剩得一篓多。
这俩人同过除夕同守岁的经历,于李二或是柳云青都是头一次。
窗外远近有人家放鞭炮的声音,炭火的热度烧得李二的脸色通红。他笑嘻嘻的给柳云青斟酒,又假模假样的碰杯要干了。
柳云青也不推辞,还就着李二手里的酒盅又多喝了几口。
李二借着醉意笑问道:“小柳,你师父他们从前对你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