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几日便是年二十九。江宁虽然地处南方,但入九后湿冷刺骨的寒意丝毫不比北方好受。柳云青的腿伤好是好了,到了冬日下雪前后却觉得颇为难熬。阴冷的寒风像是可以冲破皮肉一般,直往骨缝里钻。
李二找了许大夫来诊了几次脉,查不出什么来,只说保暖而已。
柳云青自己倒是无所谓,他自幼习武,跌打损伤满身都是,这点伤痛并没太过难熬。
到了年下,李二卤菜店比平时格外忙些。
苏杭一带人都有冬天做咸鸭咸鸡的习惯,李二的手艺好,附近的街坊许多人把鸡鸭洗净了送来托他炮制。每份多给些材料和手艺人工的银钱。李二早年都是自己一个人忙活,如今有了柳云青在,虽说只是干些劈柴打水搬东西的杂事,却也分担了不少。
到了年二十九,李二做完早市的生意便上门板封店,休息半个月,直到正月十五之后才重新开张。
李二做买卖乖觉得很,一年到头这最后几日的生意格外的多做添送,叫人过完了年还心里惦记着他店里的卤菜。
往年到了二十九的中午,他便要收拾些衣物、再备些县城里大饭庄的吃食点心和鞭炮焰火,问王老爹借了骡子便往城外他姐姐那里去。
自从母亲过世后每逢春节,李大姐儿都不舍得小弟一个人呆在家里,总托人或写信喊他一起去林家过年。虽说是外姓人,可二十岁的年轻小伙,长得精干又讨喜,林家上下颇喜欢招呼着这小舅子一同在林家热闹守岁。
今年李大姐儿还是照旧托人送了信来。林相公的手笔,洋洋洒洒许多酸话,临了情真意切的邀他同往年一样去林家过年。
李二收了信,也不拿进屋,坐在铺子门口叼着烟斗便抽出来看了。
信里没提柳云青半个字,李二知道这是他姐的意思。哪怕当初她勉强认了这契兄弟的账,可真到了该家人团聚、论起骨血亲情的时候,她仍是不愿面对的。
“咱家大爷到了咱俩这一辈儿,就只剩你这一条根了。”
李二记得他姐一巴掌扇到他脸上时,涕泪俱下的那句话。每每想到这一茬,他总觉得心里有些隐隐的疼。
早起雪珠子稀稀拉拉的下了一阵,此时天阴得很,看样子过了晌午便要下雪。
李二两手笼着袖口,缩着脖子,吧嗒吧嗒的一个人嘬了会儿烟杆。
街上的行人比往日少了许多,该回家的都回家了,年下有许多要忙活的事情,打扫屋子、裁制新衣、烹煮年菜、准备红包……
柳云青没他这么悠闲,忙前忙后的整理打扫,灶上熬煮的年菜也需得时不时去瞧瞧。
“小柳,”李二抽完了烟决定不再想这些,他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尘,往门里大声喊柳云青。
“趁着还没落雪,我去集上再买些年货和吃食。鞭炮也买些。你有啥想要的没?”
柳云青正在楼上卧房里拆换被褥,他从二楼窗户里伸出脑袋来笑盈盈的说道:“我没啥要的,李二哥你早去早回。”
成衣铺老板早起让伙计送来了前些日子订的两套新棉衣,多加了棉花夹绒与领口袖口的大毛。柳云青把它们叠好了放在卧房榻上,看了又看,满心欢喜的关上门到楼下来。
幼年的事情,柳云青已经不大记得了。五岁后便一直在道观里,过年只是大家如常的吃顿晚饭,放个鞭炮。初一的早上和师兄弟们一起跪了,给师父磕个头,领十枚铜子儿的压岁钱。
那时候人多,师兄弟吵着打着抢桌上的菜吃。
等柳云青年岁再大些之后,有几年的三十晚上他还在外边赶路,未必赶得及回观里。外面各家的比武拜帖,有些是趁着年尾,年轻子弟比比拳脚,好做一年得失的比较,邀得他们去时已是十二月中旬。耽搁些日子,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