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小小的插曲,并未影响众人的兴致,沉默了瞬复又说笑起来。至含光门外登车,回首西望,仍能瞧见那鸾舆凤驾在落日中迤逦而去,盖伞织金绣凤,光芒炫目。
“郎君,怎么了?”车前的周家侍从忐忑问。
周立棠收回视线,说无事,“去荣昌坊。”
东西两个方向,背道而驰,车轱辘咔嗒咔嗒压在青石地上,滔滔的,仿佛没有尽头。他阖着眼坐在车里,衣袖下的手慢慢攥紧了,然后逼迫自己松开,却是无用,一颗心仿佛也给丢在车轮下,颠簸着碾得稀碎。
还是那话,耳闻时犹不觉,亲眼所见,便是一道利箭,深深扎进心里去。
到了虞宅门前,只见张灯挂彩满眼喜气,迎客的管事热络地把人往里带。有同僚挨到他边上,这样的场合,说话也随意不少,笑着在他肩上拍了把,“难得见周大人脸上有笑模样,到底是侍郎大人面子大。”
周立棠伸手摸了摸脸颊,唇角僵硬地牵了起来,还真是笑着。一步步往厅堂上走,身后像有千钧重的力气在拉扯着他,一步更比一步迈得艰难。仪门前支了张长桌,宾客路过放下礼钱,有管事的一笔一划记录在册,他听见自己报上名号,声音虚浮在耳畔,一切都隔着一层。
直起身来,同僚在前头等他,见他不动弹,眼中逐渐浮起疑惑。同僚问了句什么,周立棠却忽然下定了决心,转身快步往回走,出了宅门寻到侍从,吩咐去公主府,整个人像是从池底猛地跃起,探脑袋吸上了一口气,终于活了过来。
公主府的门房将他晾在台阶上干等,好半天,门里才佯佯出来个内官,隔着老远便拖着嗓音摆谱,“什么人要见殿下啊?”天色昏昏,踱近了方看清他的脸,倒是一惊,“哟,是周大人。”
那日在含光门前,内官亲眼所见长公主对这位周给事颇有好脸色,因而客气了不少,请他坐下等,一面去府里通传。可这一等又是没有穷尽,外院寂静,一丝声响也听不见,他不免去想,刘衷呢,走了没有?还是在后院里逍遥?
不知过了多久,总之等女使来请时穹顶已然黑透,游廊上一溜的宫灯倒映在两侧池面上,醉后不知天在水,他分明清醒着,却好像早已头脑昏沉。
女使引他进了正殿,抬眼望去,她衣冠严整地坐在地心宝座里,听见声响,娇横的眼波淌过来,略一扬唇,笑得可有可无,手里的书册照旧翻过一页纸。
他请安行礼,她曼道一声起来吧,便没了后话,视线落回书上,似乎对他的来意丝毫不感兴趣。
周立棠平了平气,一时倒不知该如何开口。在她面前,他从来都是被动的那一个,赏甜枣还是巴掌,全凭她高兴。一路赶来,一股陌生的冲动驱策着他,大抵是想兴师问罪吧,可人到眼前了,殿上似乎全然不是自己臆想的那般场景,想问的话变得可笑起来,噎在嗓子眼里,只剩下沉默。
“无事便告退吧。”长公主没抬头,却忽然发话,“本公主晚上还有要紧事。”
这话又激起了他的心事,适才的冲动全回来了。他冷声问:“刘衷走了?”
长公主有些意外,“刘给事?在偏厅用饭呢,周给事火急火燎的,是有要紧事寻他么?”
用饭......又是用饭。周立棠难以置信,往前迈了两步,想看清她的神色。
“殿下对谁都这样吗?”
长公主向后一靠,手里的书册阖上了,似乎终于对他产生了兴趣,睥睨着问:“周给事说清楚,这样是哪样。”
“就像殿下对臣所做的那样。”
殿顶悬下一排排八角宫灯,烛灯潋滟,照得她一身辉煌。天家几辈里最耀眼的一位公主,朝堂上掌了权,一颦一笑愈发灼人眼。最早的时候她追着自己谈情说爱,他远着,如今她更往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