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洵治病多年,早已熟悉了他的性情,知道他是个好脾气的,所以问他房事时也不避讳,可到了皇上身前,他就拘谨了起来,话也说不利索,“王爷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柳元喆随手翻了一页书,神色从容,“进了趟守拙殿,你倒成了结巴?”
皇上明明很平静,语气也算得上和煦,可王太医却莫名紧张,额上甚至都冒了汗,他干咽了一下,道:“微臣诊出王爷脉象沉细,又发现顾大人的守宫砂已经消失,所以王爷……应当在昨夜与顾大人圆了房,臣原以为王爷体虚,不易行房,没料到他的气色竟很不错,臣以为……”
柳元喆手中的书骤然坠地,他却浑然未觉,只是愣愣地坐在龙椅上,低声重复着:“脉象沉细……守宫砂消失……你的意思是,他和顾九圆房了?”
“正是。”王太医并不知道其中的秘辛,他只凭自己望闻问切到的东西说实话,“臣原以为王爷脉象沉细是久病所致,可王爷亲口承认昨夜行过房事,那这脉象便有了解释,臣以为……”
话还没说完,柳元喆便打断了他,“退下吧。”
王太医一怔,虽不解其意,可皇上既然发了话,他便只能听从,行过礼后便退出了御书房。
王太医离去后,洪福这才弯腰捡起掉落在地的书,轻轻放置在御案之上。
见柳元喆依旧呆坐着,洪福便也默不作声地陪着。
过了许久,才听见柳元喆喃喃自语道:“洪福,你说元洵他究竟有没有……有没有……”
皇上都不知道的事情,洪福又怎会知道,他低着头,恭敬道:“奴才不知道。”
“如果王太医说得是真的,母后……母后会不会怪朕?”一代帝王,此刻竟罕见地流露出迷茫之色,他像是在询问洪福,又像是在向已逝的先皇后倾诉,声音既轻又低。
洪福没资格回答,可他必须要回答。
皇上贵为天子,需要他的时候并不多,所以他要削尖了脑袋往前挤,努力彰显自己的用处。
洪福轻轻跪了下去,以一个告罪地姿势伏在地上,低头道:“既然上天已经指明了方向,便说明瑞王本不该沾染前人的罪孽。奴才斗胆猜测,上天的旨意就是谁造孽谁偿债,翎太妃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
柳元喆垂眼看向洪福,“朕答应过元洵,不会对他母妃下手。”
洪福道:“皇上,翎太妃如今这副模样,活着也是受罪,倒不如让她随先皇去了,也算是一场善缘。”
柳元喆道:“翎太妃一死,元洵定然会猜到是朕所为。”
“不会的,”洪福微微一笑,解释道:“翎太妃若是清醒着,这事确实不好办。可她已经‘疯了’,一个疯子,做出什么出格的事都再正常不过。”
“哦?”柳元喆神色淡然,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洪福道:“王爷当年曾说过,翎太妃一死,他便要跟着自戕。这话虽是出自真心,可目的还是为了保全翎太妃的性命,防止她被暗中谋害。可若是翎太妃当着王爷的面,合情合理地自行了断,瑞王就是再聪慧,也想不到是奴才谋划的。”
他这话说得极为巧妙,明明是皇上的意愿,他却将所有罪责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柳元喆轻叹一声,“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妃自尽,未免太过残忍。”
皇上这般说,显然是默许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