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敌是友,多少得探过了才知道。
正思忖间,常顺已经拎着装药的提盒走来了。
浓褐色的药汁只是刚端出来,苦涩之气便扑面而来,柳元洵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味道,仰头一饮而尽。因为吃糖损药效,即便喉间苦涩难挨,他也只用温水漱了漱口。
顾莲沼见他眉心微蹙,料想此时上榻也睡不安稳,便拿了大氅披在他身上,低声道:“夜风未起,不如出去走走?”
柳元洵点了点头,和顾莲沼牵手出了屋,踏着青石板路,在庭院中徐徐漫步。
不知不觉间,竟也慢慢走到了马厩前。
乌霆和乌云本已经睡了,听见动静,乌霆睁眼站了起来,探出头,用那双湿润而溜圆的眼睛看向相携而来的一对璧人。
顾莲沼握着柳元洵的手摸向乌霆的鬃毛,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腰,在他耳边亲昵道:“反正还早,要不要试试骑马?”
柳元洵有些心动,便点了头。
顾莲沼将他抱上马背,细心调整马镫,手把手教他握缰之法。柳元洵从未骑过马,加之略有惧高,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的笨拙之感。
顾莲沼只觉得他可爱,很想上马与他共骑,可他要是上了马,那就不单单是学马了。
别的可以不学,但骑马的本事还是要掌握的,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柳元洵若是会骑马,也能多些保障。
庭院狭小,马儿跑不开,也走得慢,柳元洵很快便掌握要领,即便顾莲沼松开缰绳,他也能扯着缰绳在院子里踱步了。
毕竟新鲜,柳元洵兴致很浓,短暂地将那些糟心事都抛在了脑后,眼中只有身下神骏的黑马。
乌霆似乎也知道身上的人很虚弱,步子迈得又慢又稳,说是带着他走,倒像是哄着他玩,甚至比平时还要乖顺。
顾莲沼给他留出了足够的空间,站在不远处静静望着他,唇角不自觉扬起一抹满足的笑意。
柳元洵在他眼里就像一幅画,无论从什么样的角度去看,都是完美的。苍白病气出现在别人脸上,大多憔悴不好看,可出现在柳元洵脸上,只会让他心怜心软,想将他好好保护在怀里。
风渐起,马背上的颠簸让柳元洵逐渐蹙起了眉,索性勒住了缰绳。
这么高的马,没有矮凳,他又不会武功,靠自己自然下不去。柳元洵垂眸望向顾莲沼,清澈的眼睛盈着依赖和亲近,像是在对他说:抱我下来。
顾莲沼轻舒一口气,缓步上前,仰首望着马背上的人,双臂舒展,低声道:“来。”
他并没承诺什么,可柳元洵就是觉得他不会摔了自己,他松开缰绳,像朵轻盈的云般扑入顾莲沼怀中。
顾莲沼稳稳接住他,足尖轻旋卸力,柳元洵伏在他怀里,月白色的衣袂在夜色中翩跹,恍若归家的白蝶。
柳元洵只觉得自己被抱得很紧,头晕目眩间,耳侧传来一道低哑好听的声音:“我接住你了,阿洵。”
柳元洵还未睁眼,身子忽地一轻顾莲沼竟掐着他的腰将他高高举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柳元洵慌忙睁眼,正要抱怨顾莲沼又作弄他,却对上一张粲然的笑颜。
这笑容太满足了,也太开心了,因为情绪浓烈而纯粹,柳元洵甚至觉得此刻的顾莲沼看上去有点天真天真到像个炫耀自己宝藏的孩子。
腰间的掌心温热有力,柳元洵并不觉得难受。他撑住顾莲沼的肩头,垂眸轻笑:“倒是从没以这个角度看过你。”
“好看吗?”顾莲沼仰着脸问。
柳元洵有些内敛,夸不出口,只是轻轻点头。
“可我觉得你更好看。你身后就是月亮,弯弯的……”说着,他忽然将手举高几分,笑道:“瞧,现在你坐在月亮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