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莲沼将他拥在怀里,伸出手指轻轻碾磨着他坠在耳侧的红玉坠,声音低哑而温柔,“昨天从地库里挖出来的东西,都已经找到了,藏匿那批财宝的人也已经被揪出来了。”

柳元洵缓缓掀开眼皮,眼眸里全是因忍痛而起的血丝,可他自己浑然未觉,依旧静静等着顾莲沼继续往下说。

可后续内容没等来,倒等来了一枚落在他侧脸上,珍重而怜惜的吻。

顾莲沼仿佛在强忍着什么,嗓音极为沙哑,“别怕,会好起来的,很快了。”

柳元洵以为他说的是昨天那桩案子,便轻轻应了一声,缓声问道:“那人究竟是谁?”

“是江南布政使参议。”顾莲沼不着痕迹地吐出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心里撕裂般的痛,低声道:“沿河一带的府宅本也不多,他们携带大量财宝,根本出不了城门,只能从城内找地方。我与沈大人一路追踪,最后在布政使参议家中,将那些金银尽数挖了出来。人赃并获,他无从抵赖,如今已经被沈大人押进牢狱,着手审理了。”

刚经历过一场剧痛,柳元洵思绪有些涣散,思索了许久,才终于想起布政使参议的上官是什么人。

江南布政使名叫于文宣,是江南本地人士。柳元洵此前与他见过面,不过印象并不深刻,只隐约记得对方是个精瘦的矮个子男人,长相透着一股不太讨喜的精明劲儿,还留着八字胡,年纪不轻。

按常理而言,布政使参议应是于文宣的心腹。可眼下这局势,倒也说不准是不是恶意陷害。

想到离京之前旁听的那场朝议,柳元洵多问了一句:“那批金银数量如何?”

顾莲沼道:“金银的数量倒是不算多,稀罕的是里头有大量的古玩字画。只是昨天事发突然,想必他们也没有准备,仓促间没处理好防水,有两张价值千金的字画不慎浸了水,已然毁损了。”

柳元洵微微蹙眉,“一个五品官,即便真有贪污之举,会热衷于贪墨字画吗?”

“不过是被送出来顶缸的罢了。”顾莲沼伸手轻轻揉着他的眉心,低声宽慰道:“你已经将人和赃物都递到沈巍手里,这么明显的顶缸,沈大人不可能看不出来,交给他彻查便是。堂堂大理寺卿,若连这点本事都没有,那这位置恐怕也该换人了。”

也是这个道理,柳元洵长舒一口气,道:“找到突破口就好。”

即便只是个被抛出来顶罪的棋子,好歹也强过像无头苍蝇一般乱撞。

昨日见面时,柳元洵就发现沈巍疲惫得厉害,想来这几日被折磨得不轻。

他也能明显察觉到,江南这地方,和其他地方不一样。总督、巡抚、布政使、督察使这四大职位,职责划分十分明确,共同治理一省之地,难免会产生利益冲突。

单说财政支配这一项,就足以让这四人争得不可开交。一旦有了嫌隙,京派来的钦差便有了可插手的地方。即便是只揪住一笔去向不明的账目,只要这四人互相攀咬,也必定能扯出不少见不得光的东西。

然而,江南却并非如此。

上次夜宴,柳元洵就已经看出来了。这四人之间,内部关系暂且不论,至少在表面上,他们四人宛如铁板一块,一致对外。能瞒则瞒,能遮掩就遮掩,一副亲如兄弟的模样。

归根结底,原因还在孟谦安身上。

他的后台太硬了,另外三人根本无力与之抗衡。既然敌不过,就只能被迫屈服,不管是利诱还是威逼,想来或多或少都参与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自己手脚不干净,自然也就不敢轻易将别人的丑事抖落出来。

但孟谦安被派来江南任职一事,是先皇钦定的。

当年,江南地区曾涌现不少巨贪,甚至还出现过官员与倭寇勾结的情况。他们一边借倭寇之手扩张海上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