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不动声色,没有露出丝毫异样,甚至还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亲卫将凌亭扶起。
凌亭低声道谢,随后问道:“敢问大人,凌晴如今在何处?”
沈巍遥遥一指,道:“在那帐篷里歇着,我找了个女子照顾她。”
凌亭点了点头,又道:“还请大人派人拦住她,不要叫她出帐篷,我怕她见到棺材,控制不住情绪,反倒给诸位大人添麻烦。”
沈巍目露了然,道:“麻烦倒算不上,只是她早晚会知道,又能拦几日呢?”
凌亭听出了他话里的深意,垂头低声道:“一日半日的,也就够了。”
沈巍又问:“那一日之后呢?你要与她一同回京吗?”
一日以后,柳元洵早已平安上岸,事情若顺利,顾莲沼也早已与他回合,那时,自然也不用再做戏了。
凌亭便答道:“届时,全凭大人安排。”
沈巍叹了口气,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节哀。”
凌亭一直很避讳这样的字眼,能用“棺材”、“尸身”做代称,他就绝不说“王爷的尸体”这样的话,可沈巍没有这层顾忌,即便是为了配合他做戏,一声“节哀”也让他心里有些膈应。
不过,好在他善于控制表情,沈巍倒也没看出什么。
可凌晴不像他,她怕自己演得不好,反而会引人怀疑,索性上岸就装了病,假意昏睡,一直窝在帐篷里。
……
另一侧,山中密林。
山中雾气大,血腥味散得格外慢,顾莲沼以刀撑着身体,在一地残肢断臂中勉力站着,血水混着汗水从他脸侧滑落,在黑暗中显得有些狰狞。
没了春四娘这个最大的威胁,以他的武功,解决余下杀手本不至于如此费力。
可他先是在撕开包围圈的时候大战了一场,又背着常顺跑了那么远,再加上这一个多月一直在为柳元洵输送内力,几相累积之下,饶是他武功高强,也免不了挨了一刀,才将这些人解决掉。
他跨过一地尸体,踉踉跄跄地走了两步,待到了常顺跟前,这才倚着树干坐下,“常公公可还好?”
常顺明明什么也没做,可他看上去甚至比顾莲沼还要虚弱,他费力地喘了口气,道:“我无碍,只是想要恢复,恐怕还要一个多时辰。”
为了扮演柳元洵,常顺封住了自己的膻中穴,强行阻断了内力与气血的运行。这法子虽好,但极为伤身,一旦解开穴道,被迫阻断的内息与气血便会瞬间爆发,至少在一两个时辰内,他会全身乏力,动弹不得,与废人无异。
顾莲沼倚着树干,从怀里摸出一方帕子,缓缓擦拭着沾血的刀身,声音很低,“想必用不了多久,神武卫的兄弟们就要到了。”
常顺虽不明白他为何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算作应答。
常安、常顺都是话少心细的人,顾莲沼并不知道自己方才的行为究竟有没有留下漏洞。
他拖着常顺向外逃,确实是为了阻止春四娘当众叫破他与她私下议事的事情。这点,他已经提前告知过常顺了,也已用拖延时间、分散兵力为由,将这事遮掩了过去。
但他虽及时打晕了常顺,但常顺醒来的时候,明显看到了他和春四娘在交换什么东西,他可以用金钱财宝、秘籍秘药等任何理由当作搪塞词,反正春四娘已死,死人是无法与他对峙的。
但为了保险起见,其实他应该趁常顺没有防备能力的时候,直接杀了他灭口。
可他没有动手。
他只是一下又一下地擦着手里的刀,任凭胸腔里的杀意燃起又静默。
常顺要是死了,柳元洵会伤心的。
以柳元洵的性子,他必定会将常顺的死归咎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