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等待的感觉总是好的。柳元洵抿唇一笑,将手放入顾莲沼掌心,被搀扶着下了轿。

当着众人的面,顾莲沼并未多问什么,只是轻轻牵着他的手,朝着守拙殿走去。柳元洵也不想多说,只随着他安静地入殿。

柳元洵已经很累了,身体累,心也累,上了床就闭上了眼睛。耳边悉悉索索的动静响了又停,不多时,身后便贴来一个温暖炽热的怀抱。

对人好,并不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技能。对顾莲沼来说,即便他心里藏着数不尽的怜爱,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他只能笨拙而缓慢的模仿。

起初,他模仿的人是凌亭,模仿他如何伺候柳元洵的起居。现在,他模仿的人是柳元洵,学着他的样子,将手放在柳元洵胸前,轻轻抚摸着,没有狎昵,只有温情。

柳元洵轻轻覆上他的手,轻声道:“我没事,别担心。”

顾莲沼反手握住他冰凉的手,低声道:“这种时候,就别说没事了。安心睡吧,我陪着你。”

烛火已经熄灭了,少了那轮对着月亮的窗户,守拙殿黑得可怕,可因为那句“我陪着你”,柳元洵又觉得黑暗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他没再说话,而是往身后的怀抱里缩了缩,安静地睡了过去。

……

翌日清晨,宫婢轻手轻脚地奉上早膳,与此同时,小禄子也匆匆赶到。

他恭敬地跪地叩头,行了一礼,道:“给瑞王请安,给顾侍君请安。”

经过一夜的休息,柳元洵的嗓子稍有好转,可依旧无法大声说话,好在小禄子机灵,在他询问之前,便一股脑儿地将他关心的事情全盘托出了。

“奴才方才已经去过寿康宫了。翎太妃除了额头上的红肿尚未消退,身体已无大碍,也用过早膳了,精神看起来还不错。洪公公也已经传过话了,让王爷您暂且留步,待皇上处理完朝事,您需得去御书房一趟。”

听见翎太妃状况不错,柳元洵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他轻轻点了点头,哑声道:“我知道了。”

此番前往江南,事关国家大事,柳元喆定会有所叮嘱,柳元洵早有预料。

小禄子说完话也没走,一直守在殿里,时不时添茶倒水。直到外头又来了个传话的小太监,他才召来轿辇,抬着柳元洵去了御书房。

上次,也是在守拙殿,他和顾莲沼在中药的情况下行了房事。这事虽是洪福所为,但洪福的举动定然会经过柳元喆的授意,说他反感洪福,倒不如说他反感柳元喆的独断专行。

况且,直至此刻,他依旧想不明白柳元喆究竟是何意图。

他有心想问个清楚,可又念及柳元喆刚刚痛失独子,一时间心绪复杂,所有苛责只能尽数咽下。

可等他进了御书房,他才发现柳元喆压根没给自己留质问的机会。

……

书房内,大理寺卿沈巍、现任户部尚书,以及数位朝廷大员齐聚一堂。一行七八人皆身着朝服,整齐地分坐在左右两列的御赐绣墩之上。

柳元洵起初还以为自己来早了,可视线一瞥,看见诸位大臣手边的茶水都是新沏的,立即明白过来,柳元喆是特意选在这个时候将他召来的。

整个书房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架势,压迫感极强。

柳元洵收敛思绪,不再纠结于个人琐事,而是规规矩矩地跪地行礼,起身后,又定定站着,受了诸位大臣的礼。

一番繁琐的行礼与回礼过后,洪福手脚麻利地搬来一张太师椅,毕恭毕敬地放置在御案前的右手首位。

柳元喆身着明黄龙袍,神色威严而庄重,他的目光在柳元洵的脸上和脖颈处分别停留了片刻,这才缓缓开口说道:“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便开始议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