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莲沼心里很清楚,此去江南,其实是他和柳元洵做切割的绝佳时机。

柳元洵既然选择以身涉险,且不论这背后究竟藏着何人,此去江南必定风险极大。

京城安防严密,瑞王府外又有卫兵驻守,洪福还拨来了两个大内高手,就算有人想行刺,也无从下手。但此去江南,天高路远,即便一路都有各地驻军护卫,风险依旧不容小觑。

万一柳元洵出了意外,这便是他最好的脱身契机。

他知道,柳元洵已经活不了太久了。即便他没有明说,但依然从细节处体现了出来,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很多时候,他说话都是一副交代后事的语气。

此去江南,短则两三月,长则小半年。他又一直没有与柳元洵圆房,柳元洵的身体自然会越来越差,待到江南事了,他们一回京,洪福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其中蹊跷,到时候,他再想逃,可就难了。

他如果想活,只有两条路可走。

如果柳元洵遇刺身亡,那这事无论如何都牵扯不到他身上。好处是他还有重回锦衣卫的希望,以他这些年掌握的秘辛,足够让许多大臣托举他一把,只要皇帝不曾刻意阻拦,他的前途一片坦荡。弊端则是风险极大,皇帝若是借此迁怒,极有可能将随侍人员一律斩首问罪。

若柳元洵平安无事地查完这桩案子,那他只能趁着回京之际,假死脱身。好处是绝对安全,风头一过,他大可遁入江湖逍遥自在;弊端则是数年筹谋付诸东流,这么多年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洪福并不知道他已经掌握了他们真实的目的,只要他能舍下京中的一切,绝对能保住一条命。

可舍弃谈何容易!尝过名利滋味的他,根本无法甘心一辈子做个平头百姓!

赌还是不赌,几乎占据了他思绪的两端,而在这两端之间,柳元洵却占去了一席之地,让他忍不住异想天开,思索第三种可能:是否存在一条路,既能让自己性命无忧,又能保全柳元洵的性命。

他久久不说话,连柳元洵什么时候醒的都不知道,直到怀里的人动了动,他才下意识垂眸看向柳元洵。

柳元洵安静地依偎在他怀里,没躲避,也没挣扎,像是已经习惯了和他的接触和温度,醒了也只是睁着眼睛静静注视着他。昏黄的日光照在他静谧清透的眸子里,温柔得叫顾莲沼的心轻轻颤了一下。

“何时醒的?”顾莲沼问道。

柳元洵轻声道:“刚醒不久。”

“为何不叫我?”顾莲沼又问。

“看你在想事情,所以没打扰。”柳元洵还没完全清醒,就感觉到了腕上的温度,待睁眼瞧见顾莲沼,便明白他在做什么了。

见顾莲沼不说话,他又道:“你和凌亭好像都有心事。我第一回醒来的时候,是凌亭在发呆,第二次醒来的时候,你也在发呆。”

顾莲沼心里蓦地一动,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你知道王太医来得时候说了什么吗?”

柳元洵摇了摇头,道:“那时我已经睡过去了,没听见。怎么了?”

顾莲沼倒也没瞒他,“王太医熟悉你的病情,你身体是好是坏,他应当能看出来。你近日里又没换什么特殊的药,我总觉得凌亭早晚会猜出我是纯阳之体的事。”

闻言,柳元洵微微一愣,不由道:“也不是没有可能。”

“猜出来便猜出来吧,”他叹息一声,“一直瞒下去也不是办法。”

那猜出来之后呢?是直接告诉凌氏兄妹“他要死了”,还是继续瞒着他们,让他们以为柳元洵找到了生路?

柳元洵和他是表面上的夫妻,背地里的朋友,论起关系,自然是亲密的,可从未谈及过更深入的东西。

他一开始向柳元洵探问他的病情,是为了